“夢主!”陶千民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單手伏地,頭都磕到了地上。


    這些年來,為了尋找紀少瑜,為了保護整個“原生夢境”的秘密,他每日每夜都在驚恐中度過,最怕的,就是夢主已經死去了,那麽他所做了一切將沒有意義。


    此刻,見到紀少瑜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萬千情緒如海嘯一般翻湧出來,兩行熱淚滴入滾燙的地麵,不一會兒,陶千民跪拜的地方,竟已經籠罩在了一片淚水蒸發而起的霧氣之中。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看懂,但感覺此事詭異非常,不敢作聲,甚至一動都不敢動。


    陶千民,他在戰場上的風姿,一直被鬼才兵團的眾人奉為戰神一般在看待。


    而現在,他們這個心目中的“戰神”,竟然直接伏地而跪,淚如泉湧,這是什麽意思?


    對方到底是誰?


    我們要不要一起跪?


    麵麵相覷的眾人糾結啊,場麵一時十分尷尬。


    紀少瑜觸景生情,也升起了一陣感動,上前幾步將陶千民扶起,本來想問的好幾個問題都暫時拋到了一邊,隻說了一句:“千民,你的右臂呢?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陶千民被扶站起,年青俊俏的臉上硬是給憋出了老淚縱橫的感覺,詞不達意地回道:“夢主,鬼才兄……鬼才兄隕落了!”


    “啊?”


    紀少瑜踉蹌兩步,精神一陣恍惚,看到陶千民的神情,完全就不像在開玩笑,遂又看向了陶千民身邊的那個蒙麵老頭,剛才直呼自己真名的家夥。


    蚩盤將臉上的蒙麵布一把扯下,雖盡力表露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但分明眼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悲痛之色,默默的向紀少瑜點了點頭。


    “蚩盤?”紀少瑜接二連三的被震住,打死他也想不到那個夢師聯盟的傀儡守門人蚩盤,居然會在自己原生夢境的內部晃悠,最古怪的是,他還跟陶千民在一起。


    “夢主,此事一兩句話還真說不清楚。”陶千民四下環顧一陣,意思是不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解釋,接著給蚩盤使了一個眼色。


    蚩盤立馬會意,雙手掐訣,一道夢術打在忽然騰在半空的瞞天鐲上,瞞天鐲立即金光一閃,並發出了微微震動之聲。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周遭空間便驀然出現了陣陣波紋,仿佛是有一個隱秘空間即將被打開。


    紀少瑜不敢置信,他眼睛死死的盯著瞞天鐲,腦中嗡鳴聲不斷,一時語塞。


    那是他送給阿烏的訂婚之禮,他豈能認不出來。


    “阿烏,蚩盤……瞞天鐲怎麽會……”紀少瑜指著蚩盤,詞不成句的說道。


    但震驚不已的紀少瑜話音未落之時,隻見眼前場景驀然變換,瞬間就和陶千民、蚩盤出現在了另一個明亮的空間之中,三人此刻正站在一片青青草原之上。


    呆在望鷲窟入口的眾人,看見這三人原地驀然消失的場景,倒是也沒有意外,疲憊不堪的直接席地而坐,都沒有力氣說話的樣子。


    可見瞞天鐲的空間神通,在這裏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了。


    “嘿嘿,紀大夢主,我這夢術使得怎麽樣?。”蚩盤撫著胡須,得意的說道。


    紀少瑜暫時沒有心思去肯定蚩盤的夢術,他急切的問道:“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賀鬼才怎麽會隕落了?”


    陶千民黯然失色,徐徐拱手說道:“夢主,賀鬼才是為了救我們才……”


    “……”


    一字一句從陶千民的口出吐出,猶如一道道深入魂魄的法訣打在紀少瑜的心中,紀少瑜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從上次南柯樓一別,竟物是人非到這種程度。


    誰知道,夢境刺客竟是王立的怨魂,居然和東瀛夢師的身軀合二為一,傳承了東瀛夢師的肉體修為,並逼得賀鬼才自爆而亡。


    而這一切,貌似全都是自己三千年前造的孽。


    那麽,顯然自己當年是真的錯怪王立和苗果阿蘭夫婦了,想到這裏,紀少瑜一股悲涼之意從心底油然升起。


    這種悲涼,區別於兒女情長,區別於生老病死,而是對世界之源的疑惑,對世間因果的不理解。


    貌似從自己無緣無故死亡的那一刻開始,就有一雙大手掌控著這裏所有人的命運。


    那時,原生夢境出現大麵積瘟疫,紀少瑜已然確定,那就是自己的死亡導致的。


    瘟疫盛行的年代,王立和苗果阿蘭橫空出世,像救世主一樣挺身而出,救黎民於水火之中。


    那時,他們都快要成功了,創立了一種目前還完全未知的醫術,叫做“巫”。


    而在同一時間,另外一件因為自己的死亡而導致的大事,也在原生夢境中攪動著一切。


    自己的妻子阿烏,竟不惜犧牲自己的靈魂,救自己來了。


    給了原生夢境注入了之所以與真實世界不同的最後之物,靈魂。


    本來,夢境居民隻是夢主的傀儡,算不上生命,是一種連肉體都不存在的純意識體而已。


    但阿烏的舉動,讓整個夢境複蘇了,成為了一個新的人間!


    這樣的怪事,早已經突破了紀少瑜的想象力。


    但又有誰能想到,最先得到阿烏靈魂的修士,竟恰好就是王立和苗果阿蘭呢?


    在那時,整個原生夢境的本質都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而無法知情的自己,卻仍然在任勞任怨的當著自己的夢主。


    作為夢主的自己,有維持原生夢境秩序的責任,在賀鬼才缺少關鍵性信息的調查下,自然是誤會了王立和苗果阿蘭,並“處死”了他們夫婦。


    反過來,王立充滿著不甘煞氣的怨魂,和一心要殺死紀少瑜的東瀛夢師肉體竟然也巧合地結合在了一起,他們居然就躲在阿烏送給自己的無人區夢器之中,殺死了六年前的自己不說,現在還殺死了賀鬼才。


    而自己送給阿烏的瞞天鐲,居然成為了當時陶千民等人眼前唯一的曙光,在賀鬼才自爆的掩護之下,逃出生天。


    陶千民傳承了賀鬼才生前的修為,和蚩盤一起呆在稻沃草原等待著自己,竟然和跑來營救趙文的自己相遇了。


    這一刻,無數人的命運又重疊了起來。


    在這風雲變幻之中,多少無辜的生命被強行拉了進來,但這樣說並不準確,那些看似“無辜”的生命,在這場巨大的命運齒輪運轉之初,他們都還不是生命。


    生命尚且都是恩賜,又怎麽能說是“無辜”呢?


    隻是,他們成為生命的那一刻,就落入了和自己完全無關的因果之中。


    錯綜複雜的事件糾纏在一起,仿佛已經無法簡單的用因果來概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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