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蘭泊山上,無憂見著無人來了便起身繼續去撿那樹下的桃花斷枝。


    蝶赤從那亭子裏走出來,見她還在撿便眉頭上了不解。


    “主人,今日這桃枝撿了許多了。”


    她彎著腰,聽到蝶赤這麽說恍然笑道:“怎麽?覺得有些不耐煩了?”


    蝶赤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一點便點著頭:“是有一點。”


    她歎了一口氣,將那桃枝抱在了懷裏,人卻抬頭看向了那天上的一輪彎月,這山上最多的便是徐徐小風,沒多會兒便將她的衣衫吹的到處飛揚。


    絕王等人上了那蘭泊山上,正見著無憂懷中抱著樹枝站在那桃花樹下看著那彎月。


    她已不再是十三四歲的模樣了,隻見那纖長蕭條的背影此刻在月光下散發著淡黃色的光芒,她的青絲如同瀑布般傾灑而下,又見她踮著腳點伸手去摸那有些散落的桃花瓣,然後輕輕的後退一步。


    眾人都是第一次見她真身這般,竟覺得她便是天上的仙女,美的讓人心中一陣清涼。


    更是美的不敢上手去觸碰。


    無憂看著那枝繁葉茂的桃樹,見那桃樹上麵隱隱開始有結果的模樣,這心裏便有了一絲笑意,聲音也更加的風輕雲淡:“我走遍了大江南北,走遍了整個世間,見慣了人間煙火,也見慣了兒女情長。我每走過一處便會種下與這蘭泊山上一樣的風景,說實話,這些風景不過是我攤手揮指間,可是我卻很喜歡,看著他們從斷枝滿滿的發芽成長,最後成長為參天大樹的時候,我才能覺得時間似乎真的流逝了。”她將那斷枝放到了那樹下。


    蝶赤看著她這模樣,心裏不知為何很不是滋味。


    “主人,蝶赤願意陪著您….”


    “你能陪我多久呢?”她笑著搖頭。


    蝶赤愣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是妖,可是不代表妖就沒有壽命….


    有的妖可以活到上百年,有的隻能活上千年,她這種的最多便是隻能活千年,可是主人在這世上已經億萬年了,她沒有億萬年的時間陪著她….


    “你會老,會壽命消隕。”她看著蝶赤然後低著眼簾就這麽轉身了。


    “憂兒…”方鸞看著她,見她麵容已有亭亭玉立般,不知為何哭出了聲。


    龍子瑜也是滿眼心疼的看著她,這世上他最佩服的人便是無憂,一個同世界共存的人。


    龍無陌看著她,那銀色麵甲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變化,可是那勾人魂的雙目裏卻已經寫滿了淚痕。


    龍岩跟在龍無陌的身後,傻眼的看著無憂,他隻知道十小姐身份特殊,可是沒想到卻特殊成這樣….


    蝶赤轉身,見著龍無陌等人臉上一陣警惕:“你們來幹什麽!”


    她要變化出刀劍,卻聽得龍無陌高聲開口:“救救我父皇。”


    他沒有說任何的事情,開口便是要救龍鳴。


    她一身鵝黃站在那桃花樹下,龍無陌對於她來說算是什麽呢?隻能算是夢一場吧。


    她張著嘴巴剛要開口卻聽得那蘭泊山下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伴隨著的便是那幾十個人影快速的出現。


    那領頭的便是一身黑色勁衣的來去,在來去的身後便是一身華服的祁夫人。


    她雖然身著華服,可是卻有些衣衫淩亂,尤其是那頭發此刻更是雜亂無章,見她麵容有些紅腫,臉頰上麵有些淚痕,便可見應當是哭過了。


    無憂看著祁氏來了,整個人的臉上便帶了笑容,見她溫柔的對著祁氏伸出了手,尤其其實那雙目更是彎成了月牙。


    “你怎麽來了?”


    她聲音很是溫柔,不同於方才講話的風輕雲淡。


    祁氏看著自己的女兒變成了這般那眼淚瞬間變出來了。


    “你怎麽變成了這樣?”她攙扶著無憂的雙手臉上帶著心疼。


    此前她比祁氏挨許多,可是現在的她已經比祁氏高了,尤其是那張臉更是婷婷少女。


    她低著頭將祁氏眼中的淚水擦去:“我與你第一次見我可像?”


    她輕聲問著。


    祁氏看著她這麽問忽然苦笑道:“不像。”


    “不像?哪裏不像?”


    她看著無憂抽泣了一聲,那說話的嗓音更是帶了濃厚的哭腔:“我第一見你,你著著一身白衫,披散著頭發,一個人孤零零的拖著身子走在那大雨中,我總是在想,你為什麽能遇見我,想了許多現在好似是有些想清楚了,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要去寺廟,所以早早便在那裏等著我?”


    她好笑的看著祁氏,她沒有故意,隻是碰巧了,畢竟這世間是有緣分這麽一說的。


    “應該是了。你怎麽來了?這會兒該休息了。”她攙扶著祁氏將她帶向了那亭子裏。


    龍無陌等人跟在後麵也不說話,隻等著兩個母女敘舊。


    方鸞在後麵早就已經哭紅了雙眼,娟兒更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眼淚。


    軟玉跟在方鸞的身邊,那眼裏早就已經哭的有些紅腫了。


    祁氏見著那亭子裏隻有一壺茶水這又是忍不住抹了眼淚:“你怎麽這麽傻?最後被樂宗和老夫人逼的將你所有的都送了出去?那將軍府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你不知道嗎?前兩日,將軍府差點遭人縱火,好在官家及時發現了,否則那一夜整個將軍府便要火葬在火中,這老天爺到底還是瞎了眼睛,居然沒能讓賊心不死的將軍府一下子全沒了。“


    她恨極了將軍府,無憂是知道的。


    聽著祁氏說話,無憂這才笑道:“如今我與那將軍府已經是恩斷義絕了,如此也好,落得一身清淨,本就煩心了世間的情情愛愛。”


    軟玉抽泣著:“少小姐,您可知道那市井小民之間是如何傳您的?全是說著您的不好,每每聽了都異常生意,小姐更是氣的好幾次差點找上將軍府,若非是老爺夫人攔著,怕是真要殺到府中了。”


    軟玉輕口啟唇。


    無憂卻笑笑沒說話。


    如今也算是兩清了,這世上便沒有樂無憂了,那留下的便隻有典當行的無憂掌櫃的了。


    她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那天邊的彎月便道:“這天已經開始入夜了,你們快些回去吧,母親,您也早些回去吧。”


    見著自己剛來便要走,幾人都是有些不樂意了。


    “無憂。”方鸞開口喚她有些著急:“無憂,今日來尋你還有要事要談。”


    祁氏回頭看了一眼方鸞便趕緊對著她招手:“鸞兒,過來。”


    方鸞這才行了禮走到了祁氏的麵前。


    “母親。”她輕聲喚著。


    無憂抬頭看她,聲音帶著笑意:“有身子了便坐下吧。”


    她這忽然開口將所有人都給嚇著了,龍子瑜和方鸞都是靈機一動,然後猛地知道了什麽。


    見眾人如此驚訝,她這才後知後覺道:“沒有請太醫把過平安脈?”


    龍子瑜嘴角帶了笑意:“身子一直好著,所以沒有請過太醫,你剛才說的可是實話?“


    她飲了一口茶水:“自然是真話,鸞兒是有了足月的身孕了,你要當父親了。”


    她輕笑道。


    娟跟在後麵,聽著方鸞有身孕了激動道:“恭喜三皇妃,賀喜三皇子喜得小皇子!”


    “恭喜三皇妃,賀喜三皇子喜得小皇子!”


    娟兒這麽一喊那後麵由著來去開口的可不是都跪了一地。


    龍無陌原本有些沉鬱的心情也是好了一些:“三弟,三弟妹,恭喜。”


    “多謝大王兄。”龍子瑜這眼角和臉上全是笑意,那嘴巴更是未曾閉起過。


    方鸞有些恍惚,可是後來反應過來才開始一陣激動。


    “真的?無憂,你要當姑姑了,你要當姑姑了!”她欣喜若狂的拉著無憂然後扭頭便抱著祁氏:“母親,您要當祖母了!”


    “哎呦,哎呦,你慢點,都有身子的人了還如此躁動。”祁氏被她抱得有些緊,又被她晃的頭昏眼花便趕緊叫道,好不容易將她穩住了,便見她愣是從那凳子上跳了起來。


    龍子瑜見她這模樣心都要跳出來了,趕緊將她攬住:“你小心點,都快要做母妃了,還如此貪動。”


    她臉上帶著抹不去的笑意,雙眸更是意連連。


    見這氣氛終於好了,祁氏這才稍稍斂去了笑意:“憂兒,你可知道我們此次來為了何事?”


    龍無陌一直未說話,這會兒聽祁氏先開口了,便接著道:“以前對少小姐多有得罪,還請少小姐不計前嫌能夠幫本王一把。”


    他對著無憂行禮,那話語間已經滿是疏遠了。


    祁氏的目光在龍無陌和無憂之間來回轉動,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方鸞和龍子瑜也是停止了嬉鬧將目光看向了無憂和龍無陌。


    她飲了一口茶水,指點輕點著石桌麵,隻瞬間便見那石桌周圍出現了石凳,而在那桌子上出現了酒壺茶盅。


    這酒壺如同碧玉一般在月光底下散發著盈盈綠光,那茶盅更是晶瑩剔透。


    “酒壺裏麵的是蓬萊仙翁送我的瓊漿玉液,我每日無趣時便坐在這邊飲上一壺,肉體凡胎之人喝上一盅便能得十年壽命,隻是對我來說如同那酒水一般。”


    無憂說著嘴角帶了笑意然後將那麵前的瓊漿玉液一飲而盡。


    龍無陌拿著麵前的茶盅,也不過是輕笑了一聲:“這人世尋求長生的人眾多,卻不想在你這裏隻需一壺酒水,當真是嗤笑。”


    她有意思的看著龍無陌,祁氏三人都是將瓊漿玉液飲下了肚,唯獨他始終不動。


    打量了他好一會兒這才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回吧。”她起身,卻聽得祁氏開口:“憂兒,你肯定知道我們此次來尋你到底是為何,母親知你心中諸多不滿,可是此次當真不是玩鬧,你行行好,幫幫絕王吧。”


    無憂低頭看著祁氏,對於她說的幫忙有些不解。


    “尋我做什麽?若是身子不適去找那世間的神醫便是了,何處尋我這裏來。”


    “憂兒,可是這次皇上真的是…無藥可醫。”


    祁氏聲音有些細若蚊蠅。


    方鸞也是眉頭上麵帶了一層寒霜:“大前日皇上病重,神醫曹勺和八小姐都去了,可是堪堪搶救了一宿都未能醫好皇上。這皇上病重本就是大忌,而朝中大臣更是趁著皇上這次病重各找分派,不僅如此,據傳聞,還曾有人親眼看了高陽長公主,蘭太傅和劉尚書去了七王爺府。如今朝中支持絕王的大臣已經無多少了,就連那鎮遠將軍都偷偷給七王爺府送去了親筆書信….”


    龍無陌端坐著,那渾身上下一陣的清冷:“朝堂之上,百官動亂。那朝中因著本王手段殘忍早就有許多背叛之心,那堪堪留下的也不過是幾個依著本王是未來皇帝所留。如今,父皇病重,無人撐腰,這朝堂之上,晃動人心的便多了。”


    無憂聽著,將那瓊漿玉液又飲了一杯。


    這朝堂上的事情本就不能說。


    “這朝堂之上忠臣義士雖不多,可總不該全部都心存異心,或許是有其他的問題也不一定,絕王還尚年幼,不暗其中之事,少下定論為少。”


    無憂平淡的說著,那話中似乎好像在提醒他什麽。


    龍無陌愣了一下好像忽然想到什麽猛地睜開了雙目。


    龍子瑜也不是傻子,被這麽一提整個人瞬間激靈了。


    這朝堂之上的忠臣義士雖不多,可是也不該全部都心存異心,若是碩普通的大臣那也便算了,可是這高陽長公主,劉尚書也不該如此….


    想到這裏,兩人都是對視了一眼。


    祁氏和方鸞是女人家,不懂,但是卻也聽得出來其他的意思。


    她有意思的看著幾人:“你們先回去吧,過些時間我會下山的。“


    她重新站了起來,轉身便出了亭子,然後伸手便去撿那斷落的桃花枝。


    見她不再說話了,龍無陌等人這才起身。


    祁氏本不想走,可是卻又知道她性子淡泊,不喜煩惱,自己在這裏反倒可能會有些吵鬧便同她囑咐了兩句走了。


    方鸞和龍子瑜也是同她說了兩句話便回去了。


    至於龍無陌,等到眾人走後,他這才緩慢的走到了無憂的麵前。


    見著他還不走,她才道:“你為何還不走?不是同你說了嗎,過些時候我會下山。”


    她沒有轉身。


    “我知道,隻是有些話還想同你說。”


    無憂眉頭一皺:“你若是想知道你父皇會不會出事,大可放心。”


    “不是說這個。”


    “那你想說什麽?”


    她轉身,高挑的個子已經到了龍無陌的脖子處。


    他有些愣了,數月前才到自己腰間的女娃娃這才許久未年已經到了自己的脖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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