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跌落於深淵的歸途


    “你所在星球的坐標呢?”


    奧古都坐在艦倉的椅子上,搖晃著手上的高腳杯裏五顏六色的美酒。


    林緣打開圓形球體飛船的智腦係統,智腦記錄的坐標很快傳送到了穿星艦的係統中。


    奧古都有一句沒一句的教著林緣如何駕駛著穿星艦的操作,智腦係統也記錄並學習著奧古都所傳授的一言一行。


    .......


    “大爺,你所在的宇宙完蛋了嗎?爆炸啦?還是變成一個奇點了?”


    林緣壞笑著望著看著窗外的奧古都。


    男人沒有立即回答,隻是靜靜看著窗外群星閃爍的美景,和爪拉烏人所在星係中,慢慢在穿星艦的駛離中而逐漸變小的恒星。


    好一會兒才傳出聲來。


    “宇宙的毀滅,是走向那必將發生的死亡,每一顆星辰上的生命,都如同這群星爆裂開來的燦爛。”


    “那麽這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


    奧古都一口氣喝光了杯裏的佳釀,走到主控室的座位上。


    “時空的扭曲,就是把能量壓索成一個點,當這個奇點的能量壓索到了極致,它的引力就變得無窮大,就會拉扯附近的空間,從而達到曲速的效果。”


    奧古都不在自語,走到林緣身邊,細心的教導著林緣如何進行曲速的遷越。


    就這樣,穿星艦在駛離爪拉烏人所在的星係後,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從小型星係外圍扭曲著空間,瞬間消失在亮巨星藍白色的光芒照耀著黑暗的宇宙時空範圍內。


    “噦,嘔.嘔嘔嘔....”


    第一次經曆曲速的遷越,拉扯的重力讓林緣有了久違的‘暈車’感,在艦尾衛生間不停的嘔吐。


    穿星艦的曲速遷越並不能一直保持下去,壓縮引力奇點的能量是由一種飛船的驅動能量轉換而來。


    林緣奮發的學習著奧古都所講述的關於‘力’,所包含著的各種理解,汲取著,這能令整個人類走向星空的知識。


    在穿星艦經曆了六次曲速的遷越後,停留在一顆紅巨星旁,吸收著熱驅動所需的能量,為飛船補充著動能。


    這顆步入晚年的星辰是一個雙子恒星,在已經變成紅巨星的主恒星外軌,那顆伴生於紅巨星的‘兄弟’。


    此刻已經坍縮成了一個比穿星艦壓縮能量而更為恐怖的超新星。


    不太遙遠的距離,從穿星艦的艦體內部,都能感受到,哪已經已經濃鬱到坍縮至極致的恐怖能量。


    不遠處,雙子星引力範圍內的一顆暗紅色行星裏,忽然衝出無數微小光點。


    那是許多較為原始的核能飛船,它們在駛離它們的家園,這顆存在了,不知道讓它們誕生了多麽久遠歲月的星體。


    它們的逃離速度,在經曆了穿星艦曲速遷越後的林緣眼中,是那樣緩慢。


    以它們的速度,根本不可能逃離即將發生的超新星爆發。


    那時候湮滅的能量,將吞噬這個可憐的小行星係中的一切,包括它們那根本不可能的逃離。


    ........


    “我應該幫幫它們。”


    林緣心裏這樣想著,在經曆了爪拉烏星後所經曆的一切,讓林緣知道了這個冰冷而又美麗的宇宙中,還存在著一種彼此交流後的情感。


    那叫做“溫暖。”


    很快,以自己麵容圖形譯成的電波,向那些四散的飛船講述了以壓索能量為奇點的曲速電波譯文。


    沒過多長時間,‘緩慢’逃離行星的飛船們,接收了在他們的‘太陽’附近所發射而來的電波,解析後,迅速的做出了決定。


    在林緣注視著的目光下,很快,無數的小點聚集在了飛船群的前方。


    飛船群漸漸圍住前方已經聚集在一起的小群體飛船。


    而後,在林緣不解眼神間,飛船群狠狠的攻擊了前方的小飛船群體。


    劇烈的連環爆炸,爆發出就算遠在數億公裏的範圍外,絢爛的火光依然熾耀在林緣眼中。


    爆炸過後,飛船群的前端,無數的飛船射出密密麻麻的藍色等離子激光。


    小飛船群體爆炸後所散發的能量,在炫目的藍色‘光壓’下劇烈壓縮。


    灼熱的高溫,逐漸將爆炸後的火黃色能量,壓縮成愈來愈小的白色能量團。


    就在身後無數飛船堆用鐵鏈連鎖成的巨型“飛船”中,同樣犧牲無數小型飛船而抵消了奇點帶來的巨大引力後。


    令人驚駭的藍色能量扭曲著船群前方的空間,巨型“飛船”在那巨大引力牽扯下,漸漸消失在了逃離行星不遠處的空間之中。


    親眼見證了無數犧牲而換取了種族的生存後,林緣的眼中是無與倫比的深深震撼。


    穿星艦中,傳來的是飛船群沒有目標性,而由那顆即將被吞噬的行星增強後的電磁波信號。


    很快,智腦解析了電波後的畫麵,顯現在穿星艦主控台屏幕上。


    那是林緣自己的麵容,伸向著熒幕前方,握著一隻隻有三隻手指帶有鱗片的手。


    沒有感謝的言語,隻有這麽一副靜靜播放在屏幕上的畫麵。


    林緣知道,自己剛才微小的舉動,拯救了一個犧牲無數生命而獲得延續的種族生存。


    看著遠處爆炸過後的殘骸,與還未湮滅殆盡絢麗火光,林緣的腦海各種難以言語的思緒浮上心頭。


    “地球是否也會有這麽一天呢?”


    .........


    穿星艦所需的動能很快蓄力完畢,在林緣將啟動動力係統的時候,看著窗外一直默不作聲的奧古都忽然開口。


    “生命的存在,總是這麽充滿坎坷,在這個冰冷的宇宙之中,四散的星辰總是訴說著各種令人悵然淚下的故事,然而掙紮求存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


    像是自問的言語,奧古都靜靜的看著林緣。


    “我該走了。”


    林緣內心裏也知道這一刻遲早將要到來。


    腦子梳理了繁絮的思緒,盯著奧古都那深邃如淵的眼睛,先是深深的向著男人鞠了一躬。


    然後走到奧古都身邊,摟著男人的肩膀,沒皮沒臉的對著智腦係統說道“來,智腦,拍張照留念留念。”


    看著這小子死皮賴臉的神情,奧古都笑著搖了搖頭。


    片刻後,屏幕上這貨不要臉的剪刀手,奧古都漫長的記憶中,仿佛都沒今天這麽開心的笑出聲來。


    大笑過後,林緣問向奧古都。


    “奧大爺,你怎麽走?你準備去那兒啊?”


    奧古都一揮手,曾經裝載林緣意識的那塊四方晶體,出現在男人手中。


    看著男人手中自己曾經寄宿了兩百餘光年的水晶物質,色彩繽紛的漣漪依舊在晶體內波然氤氳。


    “大爺,你這一手是咋弄的?一下就出來了一下又消失了的,能不能教教我??”


    林緣瞪大雙眼看著男人魔術般的神跡。


    奧古都思索了一會兒,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墜子。


    墜子頭是一個跟圓形飛船差不多物質的鏤空扁平,被雕刻成了一隻大貓一樣的裝飾。


    “這玩意兒是世界石壓縮了一小部分空間雕刻而成的,裏麵的空間也不大,有些小玩意兒,反正也用不上,送你了。”說罷丟給林緣。


    這貨如獲至寶的拿在手上看了又看,然後跟寶貝似的帶在脖子上。


    “咋用啊??”


    奧古都搖了搖頭。


    “你用不了,你們這個宇宙還沒有跟‘元’共通,缺少一種特別的力量”


    “等哪天宇宙膨脹到一定的程度,在‘元’的接觸後,生命,所有的靈,會慢慢領悟到那種力量,到時候就可以打開它,裏麵的東西算是離別之禮,都送你了。”


    林緣眨巴眨巴眼睛,完全不明白奧古都所說的話,也沒再過問,看著男人手中的晶體。


    “大爺,你用這玩意兒走?到哪兒去?”


    “元,是跟宇宙完全不同的地方,以前我所在的世界即將毀滅的時候,我通過宇宙中最龐大的黑洞穿梭而來,我曾以為會找到元,在那裏尋找我可以拯救世界的東西。”


    “結果我穿過了元之鏡麵,陰差陽錯的到達了你們所在的宇宙,看了你給我的影像,我才明白我錯了,微小的黑洞才是通往元的必經之路。”


    林緣等完奧古都說的話,驚訝的下巴都張的老大。


    原來這老頭兒是要去哪個奇異世界,陰差陽錯的到了這裏。


    林緣愣神間,奧古都拍拍林緣的肩膀“保重!”


    說罷,手中的晶體慢慢變大,艦艙門猛然打開,晶體變成漸漸跟圓形飛船差不多大小。


    奧古都身影一閃,就出現在晶體內部,朝林緣揮了揮手,然後艙門突然緊閉。


    顧不得差點兒讓吸出了艙外,抓著艙門的門把手一鬆,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林緣趕緊起身朝窗外努力搖了搖手


    “大爺再見,一路保重啊!”


    晶體內的奧古都仿佛聽懂了林緣的離別祝福,含笑著點了點頭。


    正方形的晶體慢慢飛向了那顆即將爆發的超新星。


    “這這這,真是要去那玩意兒附近????這不得被炸死嗎??”


    呆立在原地的林緣,張著嘴,呆傻的看著遠去消失不見的奧古都,久久都保持著滑稽的造型。


    ........


    短暫的離別過後,穿星艦一路遷越著,向著地球的方向駛近。


    在一個年輕的恒星耀眼的光芒中,穿星艦蓄力好動能準備進行下一次的躍進。


    剛剛開啟曲速的過程中,飛船收到了一條奇怪的電波。


    智腦短暫的解析過後,看著開頭就是“母星毀滅”幾個大字的詞語。


    林緣緊忙拉閘下曲速引擎的推杆。


    在穿星艦剛剛退出了曲速的空間,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流線型的艦體被巨大的引力牽扯向一個方向,林緣隻朝那兒望了一眼就頭皮發麻,顫抖聲在船艙響起。


    “完蛋了,他媽的早知道跟老頭子一起進剛才那個黑洞,還有個伴兒。”


    看著眼前來時路上還沒存在的奇異天體,亂按著穿星艦的一切動力按鈕,使勁兒推著曲速的動力引擎推杆。


    看著眼前逐漸扭曲的空間,但還是被黑洞拉扯著向後退去的修長艦身。


    林緣癱倒在駕駛艙,絕望的哭嚎著。


    “我他媽咋就這麽命苦啊,嗚嗚嗚嗚,我親愛的毛毛,我們來世再見了...嗚嗚嗚嗚。”


    兀地想起了曾經那艘經曆的奇異旅途的飛船,扭頭看著從那隻傳奇飛船卸下來的殘骸打造成的圓形球體。


    林緣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股腦兒鑽進狹小的空間裏,閉緊了艙門嘴裏陣陣祈禱。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祖啊真神啊上帝啊太上老君啊,救救我這個可憐的孩子吧...”


    就在林緣亂七八糟的喃喃碎念中,穿星艦體被黑洞巨大的引力撕裂了艦身,一陣旋轉過後散落成無數碎片。


    “我的口糧啊~”


    林緣看著爪拉烏少女們臨別時送他的大包小包,一同伴隨著穿星艦的殘骸碎屑,在巨大的引力中漸漸被扯成粉末。


    無力的哀嚎著伸著手,仿佛想把那些美味的果實抓住,又無力的放了下來。


    看著在令整個宇宙都束手無策的黑洞拉扯下,仍然完好無損的球形飛船,林緣這才放下心,打量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視界逐漸被撕裂,那明亮的宇宙之牆正在粉碎。


    點點星光的空間碎片,被巨大的引力逐漸拉扯成一道道閃著亮光的絲線,而漸漸湮滅。


    黑色的殘簷斷壁正在崩塌。


    看著球形的飛船被拉扯成了一條細細的弧線,圍繞著圓形的引力範圍飛速旋轉著。


    頭頂,是不知道被拉扯了多少圈放在智腦屏幕上的雙腳,一隻大拇指還在不停的顫抖著。


    整個視覺,隻有球形飛船內智腦屏幕照射著的微弱光線,照耀著被拉扯成一圈一圈自己身體的部分。


    林緣欲哭無淚。


    一陣陣的眩暈感襲來,林緣終究是暈了過去。


    就這樣,逐漸被拉扯成線團的球形飛船,漸漸淹沒在了黑色颶風般的通道深處。


    如同在惡魔嘴裏吞下的果實,最終慢慢沉淪,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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