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北儀城外,幾個長得人高馬大的塞外人正策馬往北儀城而來,正是前不久被普若大師哄去東洲找人的那些人,為首的是個麵容剛毅的男人,說著一口還不太熟練的漢化,已是正午,有人提議找個地方歇一歇,便在城外三十裏的一個茶棚歇了下來。


    剛坐下,就有兩個從北儀城出來的人,進了茶棚,要了兩碗茶,就開始聊起天來。將軍本來沒什麽興趣聽八卦,卻在聽到青雲觀三個字的時候,突然看向了對麵的那張桌子,兩個穿著粗衣的漢子說得渾然忘我,完全沒發現這邊有人在看他們。


    “聽說啊,那三皇子抗旨不尊,想娶的是青雲觀普若大師的弟子。”


    “普若大師?就是那個每年都主持皇族祈福儀式的大師?他的弟子不是道士嗎?”


    “普若大師收的弟子自然都是道士,不過嘛,這其中有個女道士,人們都喊仙姑的,據說,去年,普若大師就將皇族祭祀的事情交給了這個女弟子,我看啊,是要這個女道士接他衣缽的意思。”


    “那你說三皇子又是怎麽回事?”


    “前幾日,不是說皇上要封三皇子殿下為安王嗎?可是啊,隨著封王聖旨下來的,還有個賜婚的旨意,這三皇子一看,好家夥,就不幹了,寧願不要王位,也不願意娶那個姑娘。”


    “嘖,這姑娘也太慘了。”


    “可不是嘛,這姑娘啊,還是聲名赫赫的左相之女呢!”


    “他竟然舍得?”


    “如何不舍得?那青雲觀的女道士,在外,達官貴人們可都要稱一聲仙姑的,其容貌據說堪比西施,且今年剛剛及笄,正是最好的年紀,可不正好,讓咋們三皇子一見傾心,非她不娶了呢!”說完,兩人大笑起來,而將軍的心中卻沒有那麽平靜,若是公主還活著,也是這般年紀吧。想到這,他感覺有些不對勁。站起身來就來到兩個漢子桌邊,兩人有些害怕,哆哆嗦嗦的詢問有什麽事,將軍掏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笑道:“兩位,我們是塞外人,仰慕熙和王朝京都的風采,這才千裏迢迢前來一觀,剛才聽你們講青雲觀的事,我有些好奇,可否再多講一些?”


    “好說好說。”兩人拿了銀子,喜笑顏開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青雲觀的建立和發展來,講了一會,將軍才出聲詢問道:“不知你們剛才討論的青雲觀的女道士,又是怎麽回事?”


    其中一人搶先說道:“我知道我知道,那是普若大師十五年前收的徒弟,據說是個孤兒,青雲觀的四個弟子,各個都是孤兒,那女道士啊,也不例外。”


    “那兩位可知,普若大師是在哪撿到那個孤兒的呢?”其中一人陷入沉思,另外一人也搖搖頭,將軍也有些失望,如果真是普若大師撿到的,那怎麽會那麽巧這個時候,普若大師就收了個徒弟呢?將軍有了些猜測,但還需要證實,但有了方向,總比大海撈針要好。將軍辭別兩個人,叫上自己的人,換了個方向,他要去青雲山,好好看一看那個傳說中的女道士。


    與此同時,皇宮內。


    “外頭的人果真這麽說?”榮貴妃掐著自己的豆蔻,輕輕一折,剛弄好的指甲就被折斷了,但這並不影響她的好心情。“回娘娘,整個北儀都已經傳遍了,那邊,就算在想往下壓,也是不可能的,畢竟,這可是皇上親口宣布的聖旨。”想到那一天顧烈一錘定音封顧懷瑾為安王的事情,主仆兩人都非常高興,再加上第二天左相進宮興師問罪,顧懷瑾遲遲不出現,直接把狀告到了皇上那裏,當顧懷瑾急急忙忙趕回來之後,隻能被皇後娘娘親自壓著,在禦書房外跪著接了諭旨,但這一鬧,滿京城都知道三皇子殿下不願意娶左相之女,而左相之女也不是個省心的,反而自己站出來將事情鬧得越來越大,反正她爹是左相,再怎麽也沒人敢跑她麵前來諷刺嘲笑。這樣一來,流言傳得這般快,少不得有那位左相千金的功勞呢。榮晚微笑起來,讓下麵的人起身,說了兩句話便支使了人出去。屋子裏暗了下來,榮晚輕聲喝到:“出來吧!”陰影處一個人影站了出來,榮晚依舊擺弄著自己的指甲,臉上笑得挺妖嬈,“屠蘇將軍,本宮好像不用跟你交易了呢。”黑影沒有說話,目光卻緊緊鎖著這個榮寵六宮的女人,心底不由得嗤笑一聲,顧烈啊顧烈,你聰明一世,卻連枕邊人都掌控不住,終有一天,你的土地、你的女人、你的子民,都會成為我屠蘇氏的戰利品!屠蘇陌冷冷地聲音在屋子裏響起,“當然,貴妃娘娘如果有其他的想法,本將軍自然不會多加糾纏,我相信,應該還有很多人對我有興趣的。”說道最後,尾音揚起,心情似乎甚是愉悅。榮晚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是熙和那麽大,誰知道那幾個人去了哪裏,還有他要找的人,都過去15年了,誰知道是死是活,但若是不答應,他轉身去了別人那裏,恐怕又是一大阻礙。榮晚心裏清楚得很,沒有屠蘇陌,這次給顧懷瑾設的圈套沒那麽容易成功,她是知道這個男人的手段的,但如今顧懷瑾已經封王,已無奪位的可能,還有必要與虎謀皮嗎?


    屠蘇陌哪裏會不知道榮晚在想什麽,自詡聰明的女人,往往最愚蠢。“貴妃娘娘,您真的覺得萬無一失了嗎?居我所知,你們的三皇子,可是能從西洲靈塔幽閉十年再回到北儀的人,他的能力,可見一斑,他真的會甘心吃下這個啞巴虧嗎?”


    榮晚不由得有些猶豫,這個人說的句句在理,讓她無法不擔心。“那接下來,將軍有何高見?”說這話,便是表達了繼續合作的意向了,屠蘇陌也願意給盟友一點小小的幫助。說完遞給榮晚一個墨綠色的瓶子。“這是塞外隱族炮製的情蠱,你將他們分別種到三皇子與那位賜婚的小姐身上,保證這婚事出不了一點差錯。”榮晚接了過來,謝過之後,屠蘇陌便悄然離開了。榮晚看了看手中的瓶子,想到了什麽似得,讓人拿令牌去宣王箐箐進宮,臉上,從未有過的愉悅。


    王箐箐本不願意出門,還是被丞相夫人硬塞上了馬車,對於榮貴妃專門讓人來召自己進宮的事,王箐箐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估計不是什麽好事就是了。到了棲鳳宮,榮晚親切的拉著王箐箐坐了下來,揮退了宮女太監,握著王箐箐的手,輕聲哭了起來,“好孩子,京城的流言蜚語本宮都聽說了,你受委屈了。”王箐箐瞬間紅了眼眶,京城的流言雖然有一部分是她有意放任,可這一賭,是自己一輩子的名聲,怎麽能不怕不懼呢?甚至到現在,重華宮那邊也沒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那天皇後曲舒帶著三皇子在禦書房外跪了整整兩個時辰,皇後娘娘直接暈倒,三殿下含淚接旨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北儀,如今,三皇子還在重華宮侍疾呢。“箐箐沒事。”王箐箐搖搖頭,她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輕易跟人透露些什麽,這是出門之前左相夫人千叮鈴萬囑咐的。榮晚拍了拍手,滿是心疼的說道:“好孩子,你可是真的非三殿下不嫁?”“自然是的。”王箐箐點點頭。


    “唉!”榮晚起身,站到了王箐箐身後,“本宮知道,箐箐你是個自己有主意的,當日想向夫人求了你,卻不想本宮那孩兒是個沒有這福氣的,也是本宮與你無緣。”聽到這話,王箐箐嚇得欲要起身,卻被榮晚按在凳子上動彈不得。“你別怕,本宮今天不是要興師問罪的,這麽多年,本宮也想明白了,這夫妻啊,還是要情投意合才好。三殿下雖然不是本宮的孩子,但卻是皇上的骨肉,本宮愛著皇上,自然也疼愛著這個離別十年的孩子,皇上既然賜了婚,合該夫妻琴瑟和鳴才是,可是······”兩人都知道榮晚的未盡之言是什麽意思,王箐箐不禁捏緊了手,僵硬的問道:“娘娘有何見解?”榮晚到一邊挨著王箐箐坐下,“好孩子,本宮也曾是閨閣女子,自然明白你現在的不易,你的父親為皇上分憂多年,本宮自然是感激的,可你卻要受這般磋磨。本宮沒有辦法替你做決定,本宮隻能為你略盡綿薄之力。”榮晚示意王箐箐看看桌上的墨綠色瓶子,王箐箐拿起來有些不解,榮晚這才說道:“這是本宮一位朋友從塞外給本宮帶來的情蠱,是為互通心意的男女準備的。有了這蠱,兩情相悅者蜜裏調油,互通心意,危機時刻還能感應對方是否安好;若是單相思,對方便會愛上你,若是一天沒有得到你的安撫,便會痛不欲生,直到他再也離不開你。”王箐箐有些震驚,早就聽說塞外的珍奇數不勝數,而蠱,更是在五大洲中被傳得非常玄乎,這情蠱,再適合自己不過了。


    王箐箐克製住自己,將瓶子放回了桌子上,“娘娘,這麽好的東西,您為何要給我?”


    “本宮以為,本宮說了那麽多,箐箐你是明白的。”


    “希望娘娘明示。”


    “果然不愧是左相的女兒,能抵擋這麽大的誘惑,也罷,本宮就直言吧。”榮晚站起身,背對著王箐箐,“你知道熙和王朝的規矩吧,封王者不登基,一旦皇子封王,就是退出了奪嫡的舞台。而本宮,很希望看見現在的結果,如果三殿下老老實實的當自己的安王,本宮保證,等本宮孩兒登基,你們會是熙和王朝第二尊貴的親王跟親王妃。”王箐箐是知道這個規矩的,所以回去之後,左相才會看著她不住的歎氣,他原本看好的顧懷瑾,卻因為這件事,一下子失去了奪位的可能,一時之間,左相既希望自己女兒能得償所願,又想推顧懷瑾上位,繼續成為新朝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王箐箐的事事發突然,為了她,父親都開始準備另透其他皇子了,可是下麵的七皇子、九皇子,母妃既不受寵,也不跟皇上親近,唯一剩下的五皇子,卻因為之前的拒婚,不歡而散,這些日子愁死了王溫霖,王箐箐看在眼裏,更是知道,她除了嫁給顧懷瑾之外再無路可走。


    “娘娘,您不計較當日臣女拒婚之事了麽?”


    榮晚微微一笑,“隻要王家站在本宮這邊,本宮承諾你,留安王一命,你們王家,依然是北儀最炙手可熱的家族。”王箐箐沒有思考多久,便抓住了桌上的瓶子,站起身麵向榮晚,規規矩矩行了一個大禮,“琅琊王氏第一百八十六代北儀王家獨女王箐箐,代家父叩謝榮貴妃、五皇子提攜之恩!”


    背對著王箐箐的榮晚,勾起一抹動人心魄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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