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們走了。”何小姐坐在窗邊,從撩起的窗簾後看那輛不屬於這裏的小麵包車搖搖晃晃離開院子,就像它從未來過。


    從醫生家離開已近兩個小時了,而她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從窗戶一角向下窺視著,好像在等待某件事情的發生,神情冷淡卻目光灼灼,帶有某種奇怪的期待。貓咪坐在她懷裏,動也不動,隻有金色瞳孔閃爍如風中燭火。不敢再撒嬌賴皮,而是直接將頭埋在夏季輕薄的衣料裏,四肢蜷縮著,鼻尖小心聳動,現在的它隻能用這種方式確認抱著自己的還是原來的何小姐。


    它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何小姐作為一個女人的捉摸不透。


    “看樣子應該是解決了。”何小姐默默鬆口氣,她從不認為柳醫生會在這棟樓真的對那個入侵者做什麽,那樣太容易留下證據,柳眠是個聰明人。但是,她瞥一眼那輛車的背影,到了外邊,就說不準了。那個被抓住的唐家人或許會斷手斷腳,或許會淪為乞丐,又或許會出現在某個深山裏……然現在這些都不再重要,隻要這兩人今天出了小樓,就再沒人能查到他們頭上。


    但是,這並不代表事件的完全結束。


    “仙兒你知道嗎,從冬天開始,我們家就一直不對勁。”撫弄著貓咪細軟絲滑的毛皮,何小姐敏銳感受到對方身體抖了一下:“原本隻有我一人能見鬼,後來不知怎的,孟竹鈞家也滿是幽魂了,施明禮也孵出隻20多年前的鸚鵡,林雨柔也得了隻成精的花枝鼠。你說,為什麽怪事好像越來越多了呢?”


    不理會自家貓咪的顫抖,她隻是自顧自的繼續摸著,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後來,唐束一到,唐家人也就浮出水麵了。”說著,伸出三個指頭:“他們共坑了我三次:用細天狗抓人算一次,迷宮裏的石獅子算一次,再加上這次的鬧劇,你覺得我應該繼續坐在這兒,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麽?”


    “事不過三。”何小姐放低聲音,湊到貓耳朵前:“我等不到第四次了。”


    仙兒抬起頭來,看到何小姐雖麵上帶笑,眼中卻半點笑意也無,她生氣了。“喵嗚~”一聲細弱的貓叫帶著明顯的討好,仙兒支起半邊身子,把鼻子拱到對方胸口上,眼睛瞪得圓而亮。是否一如往常一樣,親親就能消氣?它看著眼前的少女,想上前磨蹭親昵,又捉摸不透對方的心思,那人嘴角的弧度看上去冰冷無比。


    何小姐盯著仙兒水潤又搖曳的瞳孔,沒有如預料般的大發脾氣,而是給了它一個吻,落在腦門上。“我現在很生氣。”她摸著貓咪的下巴,迫使它看向自己這邊:“不是為了最近的遭遇,也不是為了天生的靈異體質,而是因為,你把我保護得像個傻子。”


    “那些東西都打上門來了,我還什麽都不知道。”她眨眨眼:“從要人,到要命,現在又到要房子,那些豺狗究竟想要的是什麽?為什麽我會變成‘肉菩薩’?現在這種見鬼體製和那些人有關嗎?我家是怎麽了,風水不好還是風水太好?就連你給我挑的房客都有問題麽?這是我應該知道的,但是,我對此一無所知到像個白癡。”


    “而你,顯然是知道內幕的,然就是不願告訴我。”


    何小姐看著麵前眼神躲閃的貓咪,眯起眼睛:“我知道,你總想為我好,想讓我無憂無慮的當個普通人,想讓我維持正常的生活,不願我遇到那些個髒東西,但是,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麽?”


    “大概天底下的保護者都是一個樣的,一廂情願的把人裝在真空中,自以為那就是愛了。”她苦笑一聲:“他們從不會征求被保護人的意見,因為,那人知道的越少,對保護行動也就越有利。但你忘了,我是個成年人,也會自己尋找答案。”


    “我曾在天台上碰見過唐束,他告訴了我很多有趣的事。”


    在明亮的天台上邊,她曾同那個漂亮的青年一起說過很多很多的話。


    “想清楚了,知道這些後,你怕是再也當不成普通人了。”談話開始時,唐束再三強調這一點,難得嚴肅的態度下了何小姐一跳。然思考後,她還是決定跨過那條線,進入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然後,她聽到了幾乎令她三觀盡碎的情報:


    那些血淋淋的實驗,關於“仙姑”繼承的苛刻要求,長生不死的秘法,家族延續至今的秘密,怪物的真身……


    各種信息量極大的情報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甚至能從中推斷出某些極其可怕的事情,包括自己的陰陽眼,小時破碎的記憶,還有一直相依為命的仙兒,巨大的恐慌襲來。她恍惚覺得,自己的前半生一直都處在某種東西的操控下。


    “啪”的一下,清脆的拍掌聲打斷了她混亂的思緒:“別想太深。”唐束叫醒她:“至少你現在還很安全。”何小姐回神,看到青年依舊保持著京癱的姿勢躺在搖椅上,絲毫不覺得自己剛說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你說得倒輕巧,”何小姐小聲嘀咕:“但是這麽大的事,仙兒竟然也瞞著我……”“你家那隻小貓咪不可能把真相告訴你的。”唐束開始閉目養神:“那是作為保護者的自尊,或者說自負。”“但是我也想知道真相。”“真相沒那麽重要,我向你保證。”青年歎了口氣:“我家那兩個不就是一直都在合夥騙我嗎,我也沒戳穿啊。”


    “其實從看到淼淼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她不是我要找的那個孩子。”青年翹起二郎腿:“要不然怎麽解釋,我都這麽大年紀了,妹妹卻還是這麽小?”


    “你不是記憶混亂了嗎?”何小姐大驚,怎麽和柳醫生說得不一樣?


    “在來這裏的一年前,我確實是出現了記憶混亂和其他精神方麵的毛病,”唐束回答:“但是,這不代表我就成了傻子了,基本的算數還是會的。”


    撩開眼皮子瞪了何小姐一眼後,青年長歎一聲:“的確,在那段時間,我不停的想要找到那個當年丟失的孩子,簡直就像著了魔一般,甚至以此為代價承諾和柳眠去冰島結婚。他也是被我纏得沒有辦法,才從孤兒院領養了淼淼吧。正好,那孩子剛9歲的年紀,也有一雙貓兒眼,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就為了補我家這個缺兒。”


    “隻可惜,我還是清醒了。我知道淼淼不是我親妹妹,但我不敢說,隻能一直裝作還處在記憶混亂時的樣子。這當然不是真相,但於我而言,真相已經不重要了。我們是一家人,她是我妹妹,柳眠是她的監護人。要是戳穿了,柳眠又要到哪裏去給我找當年那個孩子,現在的淼淼又要到哪裏去呢?”


    “找替身是他最後的手段了。我不敢想,當年的孩子現在在哪裏,是否不在人世,又或許我已經看到他了。”看著目瞪口呆的何小姐,唐束露出個溫柔的笑容:“不管是哪種可能性,都相當可怕,你懂的,不是嗎?”


    他換了個姿勢,妖嬈舒展著四肢:“我也懷疑過,自己當時的精神崩潰和這件事有關。但不管怎樣,從淼淼出現的那一刻開始,這輩子我都見不到那個孩子了。因為淼淼已經頂了他的位置。至於那個騙我的大豬蹄子嘛……”唐束翻了個白眼:“這輩子就湊合著過唄,還想離婚咋的?”


    好久沒見這麽想得開的人了,何小姐肅然起敬,她十分感動然拒絕妥協:“我還是想知道真相。”“那你就去吧,趁著還沒有拖累的時候。”唐束打了個哈欠又把眼睛閉上了:“免得到後來做事縮手縮腳的,反正你就一個人,也沒什麽牽掛。”


    從那時開始,何小姐堅定了一查到底的信念。


    “有些事你們不說,不代表我們不知道。”何小姐輕輕撥弄著仙兒臉上的胡子,這貓真是一點雜色也無,就連胡子也是純黑的。貓咪軟軟的包子臉上一派委屈,引得她臉上笑容又擴大幾分,像是在嘲笑這些“守護者”的自以為是。“仙兒,關於當年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這雙陰陽眼是怎麽回事,那些東西要這棟樓做什麽,我都會一一調查清楚。”她深深看向對方的眼睛:“用我自己的方式。”


    貓咪生無可戀,它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讓原本安於現狀的何小姐主動將自己放在危險之中。是那邊太過於咄咄逼人的態度?還是她已經厭倦了整日的擔驚受怕,被動抵抗?又或者是一開始,自己的過度保護激起了她的反感?


    仙兒被放在膝蓋上安撫,經剛才那通發泄後,何小姐心情明顯好了很多,然它卻高興不起來。現在的撫摸頻率是每分鍾52下,與人類心跳基本一致。貓咪默默數著,這代表,何小姐正在盤算什麽不容更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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