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眠不知道這個小房東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後院,以及她已經在這等了多久,又是否已經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他隻知道,如果麵前這人起了疑心,自己所有的算盤都將落空。


    所以,麵對何小姐的疑問,柳醫生強行壓製內心驚恐,推了下眼鏡,露出個略帶歉意的笑容:“啊,最近我家那位的病情不太穩定,整天昏昏欲睡的,吃藥也不見好。”說著,摸了下鼻子:“就因為這樣,身為他男朋友加主治醫生,我壓力也挺大的,晚上睡不著就想出來轉轉。”他表情真摯,情真意切,把一個為愛情操碎了心的好男人形象刻畫地入木三分。隻可惜,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自己老底兒早就被別人翻了個底朝天。


    何小姐內心隻覺好笑,想不到平日裏科學至上正正經經的柳醫生還有這麽好的演技,這到底是當一個專業醫生的基本職業素養,還是為了某種目的而特意苦練出來的技能?她眨眨眼:今天要是不把話說明白了你特麽還當我是傻子呢!


    “醫生,要不你猜猜看,我為了逮你,在樓下已經等多久了?”說完,滿意的看到眼前人原本完美無缺的表情開始扭曲。


    何小姐獨自站在漆黑的樓下很久了。從天黑時開始,她就抱著自家貓咪悄無聲息的查看了每一戶人家房門。最後停在某扇門前,“就是這裏。”明明緊張到掌心出汗,她的聲音卻無比平靜,懷中貓咪掙脫出來,在那扇門外轉了個圈後抬頭:“喵~”終於找到了!她倆對視一眼,對彼此輕輕點下頭。


    隨後,貓咪跑上樓頂,從管道處爬進那戶人家陽台,隨後溜進某個小房間藏好;何小姐戴上護身符,隱匿身型後靜默站在小樓後院,完美融入黑夜中。期間,她和某人短暫碰過一次頭,後來便一直躲在角落裏。


    那時是晚上12點整。一個小時後,她終於看到:聲控燈從三樓亮起,有個人影無聲無息出現於樓道內,磨蹭一會兒後,他腳步輕緩,凝神屏氣下了樓。借助明亮的燈光,何小姐將那人的臉看了個一清二楚:正是三樓的醫生柳眠。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知道大魚已經上鉤,成敗在此一舉。


    “什、什麽?”醫生瞪大眼睛,隨即擺出一臉不耐煩:“你是搞錯了吧!都說了,我隻是因為睡不好才溜出來逛逛,倒是你,一個女孩子這麽晚了還在外麵閑晃,真遇到那個怪物怎麽辦!”他又推了下眼鏡,同時悄悄把手上的小布袋收進荷包:“何小姐我理解你最近的難處,但是你真的有點神經過敏……”


    “兩次。”何小姐冷笑,不等柳眠反應過來,便直接揮手打斷對方的話:“從我們見麵到現在,不過10分鍾,你已經推了兩次眼鏡。”她語氣輕柔沉穩卻絲毫不由辯駁:“你兩眼視力1.0,所謂的‘近視眼鏡’根本隻是平光鏡,你每天帶著它隻是為了維持一種裝出來的醫生人設,或者,為了掩蓋你的某個麵部特征;但同時,你也不知不覺養成一個習慣:每次心慌或撒謊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推眼鏡,對嗎?”


    “你右邊口袋裏裝著檀香灰和月長石的粉末,每天晚上都得偷偷跑出來在小樓後院撒一次,為的就是驅趕怪物;你準確知道那隻怪物的模樣,弱點,甚至於它背後的主人,但由於某種原因,你始終不願與其正麵交鋒,而是裝作對此一概不知,混入普通人群中。如果不是這次對方實在來勢洶洶,你也不用冒著被人發現的風險出來幫我。”


    風從兩人之間穿過,帶著一絲細微卻浸骨的涼意。柳眠不得不正視此刻麵前的何小姐,一如以往的嬌小可愛,平靜的麵容像一汪湖水,波瀾不驚,恬淡從容。然而做醫生的經驗告訴他,這個女孩平穩的外表下,熔岩般滾燙的情緒隨時可能爆發。他隻覺得背後發麻,喉頭不自覺上下滾動,麵前這人的臉似乎在一瞬間與某人相重疊。


    猛地,一陣慌亂的眩暈幾乎讓他當場跪下。


    不對,那不是他!柳醫生死盯著何小姐的臉,右手捂臉做了個深呼吸:隻是神情相似罷了,那不是他,他現在好好的,一切都過去了。將微顫的手放下,柳眠突然露出個商業用笑容:“何小姐,你所說的一切都有可能發生,但也僅僅是有可能罷了。我現在隻想知道,為什麽你會認為我認識那個怪物呢?”


    這人還真是,該說是頑強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呢?何小姐驚異於對方的心理素質,能被人當場戳了老底還繼續假裝的,絕對也是狠人一個。但是,自己也是做足了準備才來的。“你為什麽不用我的燈油?”她發問了。“啊?”柳醫生愣了:“那個燈油?”他迅速回想今天早上何小姐說過的話:“哦,就是那個對狸狡有特殊效果的,佛前的燈油。”


    “其實是你被騙了,那種燈油根本沒效果。”柳眠眼珠子轉地飛快,拚命想出個理由:“那個叫‘狸狡’的怪物我也知道,它其實並不害怕燈油,就算是供在佛前的也沒用。”說著,大大方方把布口袋拿出來抖開,撚出一點粉末放在手上:“這個才是狸狡害怕的東西,就像你說的,檀香灰加月長石粉。其實早上我就看出來了,為了給你留麵子一直沒說。”


    話一說完,不隻是何小姐,就連他自己都想給剛才的臨場發揮點讚。剛剛一席話,不僅完美解釋了粉末出現在這裏的緣由,更是順手把“被人騙而不自知”的大鍋扣在小房東頭上,同時還給自己加了個“善良體貼,維護女孩麵子”的光環,簡直一箭三雕。


    “哇,原來是這樣嗎?”何小姐歪頭,做鵪鶉狀拍手:“柳醫生你懂得真多!”“那是當然的……”眼見快混過去了,柳眠剛想喘口氣,就被下一句話來了個暴擊:


    “但是,‘狸狡’這個名字是我瞎編的。”


    何小姐收起笑容,聲音輕得像一縷煙:“從頭到尾,我都沒說過那個怪物的名字就是‘狸狡’,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它到底叫什麽。正常人在聽到‘狸狡’這個很像真實怪物的名字時,都會下意識認為‘這就是那個怪物’,所以,等我拿出所謂有奇效的佛前燈油,即使心存疑慮,他們也會抱有僥幸而乖乖撒在門前。但是,你家門口沒有,因為你知道這種玩意兒對那個怪物根本沒用。”


    “不是,其實我家也灑了燈油……”柳醫生還想做最後的抵抗,何小姐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做了個“噓”的動作:“你想知道我的證據對吧?小點聲,樓道的聲控燈很靈敏。”


    20秒後,一直亮著的聲控燈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小樓內5個浮現紫色熒光的小點。光點雖不明亮,卻依舊穿過鏤空的樓道,即使在後院也能看見。柳眠瞳孔一縮,知道自己犯了個大錯,他看著何小姐,再沒辦法說出任何理由。“柳醫生很聰明,應該看了就能懂的。”何小姐一出聲,一樓便再次恢複光明,她看著臉色蒼白的醫生道:“燈油裏麵,加了熒光劑。”


    “要完成這個計劃有兩個關鍵:顏色最淺的紫色熒光塗料和異常靈敏的聲控燈。好在這兩點我都有。”她摸著下巴,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其實,這個計劃算不得天衣無縫,甚至可以說是漏洞百出,但是,越多漏洞的計劃,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小。所以,我隻是在賭,賭小樓房客們的溫柔謹慎,會讓他們乖乖聽話配合我;賭那個唯一知情者的自大疏忽,讓他對所謂10元一管的燈油不屑一顧,最終自己露出馬腳。結果很顯然,我贏了。”


    柳眠一下子氣勢全無,頹然靠在牆上:正如何小姐所說,他在聽到“狸狡”這個名字時,就立馬判斷大大咧咧的小房東是給人騙了;作為為一個了解真實的人,他的心理優勢讓他完全忽視了燈油,也忽略了何小姐突然間分發燈油這一可疑舉動,本身就有反向偵查的可能性。


    “僅僅憑借這一點,就判斷出我知道怪物的真身,應該不太夠吧?”他苦笑,拿出個銀質煙盒,小心打開,然裏麵裝的不是香煙而是糖果:“能知道的這麽詳細,也是辛苦你了。吃糖嗎?”說著,先挑了顆檸檬黃的放嘴裏,再把剩下的遞過去。


    “謝謝。”何小姐也沒客氣,挑了顆紅色的,一股清新草莓香氣在嘴裏爆開。她含著糖果,腮邊鼓起一小塊:“你的表現幾乎完美,如果不是某些巧合,我也不會知道那個知情者是你。”接著,她表述了一下標本師的“骨架和皮相”理論;詩人的“企鵝絨拖鞋事件”;仙兒作為小貓咪的猜測以及關鍵的鑰匙:醫生妹妹唐淼淼的證詞。


    “淼淼?”柳醫生相當困惑:“怎麽會是她?為了防止年紀太小藏不住事兒,我一直都瞞著她的!”“是啊,她的確不知道你到底在幹什麽。”何小姐搖了下頭:“但是她能看出來,你什麽時候撒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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