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的口諭,經過幾個傳唱人之口傳遍宴會時,不但蘇言一愣一愣的,賓客們同樣是雲裏霧裏。


    攝政王竟然欽點蘇言賦詩。


    一個一身銅臭味的商人,有爵位又如何?


    這作詩可不是做生意。


    那些不了解蘇言底細的賓客們麵麵相窺,表示很懵,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


    “你們還不知道吧?”有料的賓客開始揭蘇言老底,一副百事通的模樣說道:


    “醉霄樓六樓的上聯,一個月來,荊都無人能對出下聯,今日晌午時,被人對出了下聯。”


    “誰這麽牛掰?”


    “不會就是這個蘇言吧?”


    “還真是他。”


    “難怪攝政王指名道姓欽點他賦詩。”


    “想靠他給我們楚國扳回一城,我看難。”


    “可不是,前麵那些詩詞已經頂好,珠玉在前,想要超越並非易事。”


    “除非這個蘇言,能作出一首技驚四座的曠世之作。”


    因為攝政王的口諭,蘇言被推到了風口浪尖,頓時就成為賓客們議論紛紛的焦點。


    甚至蘇言在吳蘇城時,以詩詞揭開憐香閣花魁麵紗的風流韻事,再次被人扒了出來。


    賓客們正眾說紛紜時,作為被議論的焦點,此刻的蘇言正在發愣,對於賓客們的議論更是聰耳不聞。


    林婉清她們以為蘇言的沉默,是在沉思賦詩。


    即使她們心中同樣驚訝,為何攝政王欽點蘇言作詩。


    卻是忍著諸多的疑惑,安靜地沒有打擾蘇言的思緒。


    老是跟蘇言抬杠的肖夢瑤,同樣是出奇的安靜,並沒有趁機揶揄幾句。


    她倒是要看看,這個蘇言是真的滿腹才學,還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沽名釣譽之輩。


    對於蘇言這個人,肖夢瑤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懷疑的。


    明明一年之前,他還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仿佛是一夜之間,變成一個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的人,確實讓人匪夷所思,難以置信。


    一夜之間爆富還有可能。


    一夜之間學富五車,他就是把書吃下去,一下子也吃不了這麽多。


    是驢是馬總要拉出來溜溜。


    攝政王欽點蘇言賦詩,肖夢瑤隻需再耐心等待一會,就能解答心中許多的疑惑。


    眾人大多是抱著看戲的心態,一邊低聲交談,一邊等待著蘇言的大作新鮮出爐。


    這作詩,除了需要天賦,時間也是需要滴。


    畢竟不是誰都可以七步成詩。


    蘇言心裏也是這麽想的。


    他腦子裏隨便搜索一下,就能脫口而出,吟得一手好詩。


    但是,做戲做全套,不經思索的脫口而出,太假!


    雖說不排除,事先準備好了詩詞來赴宴的可能。


    適才許多的才子們,不就是提前準備好詩詞?


    興許就有些人為此,去重金購買詩詞,好在今晚這樣的場合,給自己添光出彩。


    作弊這種事,古來有之。


    蘇言不覺得他‘借’一下別人的詩詞,是什麽可恥行為。


    他從未聲明過,他吟出來的詩,是他親自所作。


    他也並未以詩詞謀利,不過是吟詩裝一下逼而已。


    他之所以假裝沉思的樣子,隻不過是覺得,如此冥思苦想般,裝逼的效果,比立馬吟出詩詞來,更像裝逼。


    蘇言不喜歡裝,不過在迫不得已必須裝時,他不介意裝一裝,並且一裝到底。


    裝逼就是要裝徹底,不然還裝個卵?


    這裝逼可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不僅要裝得入木三分,更要拿捏好分寸與火候。


    既要吊著別人的胃口,又不能讓人失去了耐性。


    差不多的時候,蘇言示意一旁等候的傳唱人,靠近自己一些。


    我的嗓門可沒有你的大。


    “聽好了。”


    聞言,傳唱人彎下腰來,湊近蘇言,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蘇言的聲量不大不小,除了傳唱人能聽清楚之外,與他同桌的肖夢瑤也能聽到。


    傳唱人重複了一遍,跟蘇言確定無誤後,站直了腰板,扯開了大嗓門,把蘇言所作之詩傳唱了出去。


    蘇言驚歎傳唱人嗓門之大,讓他震耳發聵時,肖夢瑤同樣是很震驚。


    這首詩讓肖夢瑤很震驚。


    這詩算得上佳之作,同樣是應時應景之作,很貼合今晚的場合氣氛。


    不過蘇言這首詩,之所以讓肖夢瑤感到震驚。


    那是因為,詩麵上說的是除夕辭舊迎新,然而更深層次的寓意,卻是‘家家戶戶新桃換舊符’。


    這是攝政王奪取楚國大權的第一個新年。


    即使攝政王還沒把小皇帝踹下皇位,那也是遲早的事,人人心知肚明卻是不便明說之事。


    然而蘇言竟然借詩暗喻楚國上下,家家戶戶無不盼望攝政王登上皇位,楚國‘新桃換舊符’。


    肖夢瑤心裏暗歎,他真敢說,也不怕馬屁拍在馬腿上,一個不好,砍了腦袋也不冤枉他。


    不單單是肖夢瑤有這樣的想法,林婉清同樣是用既擔憂又埋怨的眼神瞪了瞪蘇言。


    這個家夥,就不能收斂一些?


    真是讓人不省心。


    看到蘇言一副老神在在,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林婉清更是恨鐵不成鋼般,恨不能給他兩耳光,把他打清醒來。


    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這是你能隨便撒歡的地方?


    與林婉清她們關心的擔憂不同,賓客們聽到蘇言這首詩後,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地等著看好戲。


    特別是與蘇言有隙的林家興,此時心裏更是樂開了花,這小子自尋死路,真是老天爺開眼。


    眾多賓客中,唯一替蘇言擔心的竟然是喬德文。


    畢竟他在蘇言身上可是下了血本的。


    如今蘇言作死般,弄出這麽一首詩。


    喬德文這心裏,又是一陣的肉疼,萬一蘇言被攝政王降罪,自己那五個貌美侍女,不就陪他一起去見閻王了?


    一招錯,滿盤皆輸。


    喬德文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攝政王攻下荊都後,之所以沒有自己當皇帝。


    無非就是怕被世人的口水給淹沒了,皇叔篡侄子的皇位……


    如今蘇言竟然在今晚這樣的場合,當眾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萬一攝政王礙於悠悠之口,砍了蘇言的腦袋,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有些事情,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然而,就在眾賓客們看好戲般等待一個結果時,大堂攝政王那裏,卻是沒有任何的表態傳出來。


    竟然是不賞不罰!


    攝政王這一沉默,代表的意義非凡。


    賓客們無不麵麵相窺,以眼神交流心底裏的震驚。


    他們還沒傻到想蘇言那樣,把事情擺到台麵上來說,尤其是這樣的場合。


    今晚的賓客,大多是官場、商場上的老油條,深諳謹言慎行駛得萬年船的道理,豈會輕易表態站隊。


    不過,像肖夢瑤這樣的聰明人,卻已經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這時候的攝政王,需要有人站出來,引導言論,蠱惑人心,讓他可以名正言順地‘舊貌換新顏’。


    攝政王手握大權是沒錯,也有那個能力隨時登上皇位。


    然而對於攝政王來說,暴力地把小皇帝踹下龍椅,與眾望所歸地禪受皇位,其中有著天差地別。


    如何讓小皇帝禪讓皇位?


    由攝政王去逼迫,與由權貴們、百官們去勸說小皇帝,其中的區別同樣有很大的不同。


    心中想到這些,肖夢瑤心裏不由地讚歎,難怪父親說,我不如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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