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有過一次半天的牢獄之災。


    初到餘杭城時,被林家興夥同錢知府,把他關進了府衙大牢。


    當蘇言跟在趙千戶身後,踏進監察府地牢那一刻。


    蘇言心裏兩相對此之下,餘杭城肮髒的府衙大牢,與這監察府地牢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堂一般。


    監察府地牢猶如人間地獄。


    難怪乎被人稱之為‘閻王殿’。


    顯然,攝政王為鞏固大權,所有見不得光的事,都是在這暗不見天日的地牢裏秘密處理的。


    當然了,這不是蘇言該管的事,他自己不同樣需要借攝政王這地牢,辦些齷齪的勾當?


    還別說,這裏可真就是一處訛人的‘風水寶地’。


    這環境,簡直完美至極!


    不說那蒲一進來,就能聞到的令人作嘔的刺鼻惡臭,混合著新鮮的血腥味與陳年的腐臭……


    就是那濕漉漉的黃褐色的土地,令蘇言一看到就有反胃的衝動。


    原本黃色的泥土,被褐色斑駁地幾乎覆蓋住。


    那褐色,顯然是鮮血滴落在黃泥上,時間久了,就成了這般顏色。


    這得滴落多少鮮血……


    蘇言不禁打了個冷顫。


    如蘇言不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此刻腦海裏定然已是臆想這地牢裏,滿是冤魂……


    “老弟,看著腳下。”趙千戶提醒說道。


    不用趙千戶提醒,蘇言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積窪的血水。


    腳踩在幹固的褐色血跡上,已然讓蘇言反胃,如何敢踏進那血水裏。


    這條地牢走廊,儼然就是一條血路。


    或者說,對那些被關押進來的人來說,就是一條不歸路。


    特為了照顧蘇言,趙千戶特意讓地牢守衛,多提了幾個燈籠,把地牢的走廊照得通明。


    把地牢裏的一切看得真切,反而讓蘇言渾身難受。


    這哪裏是人待的地方……


    看來,是他多慮了,根本就沒有必要,對東南商會的人用刑,殺雞儆猴震懾一番。


    不由地,蘇言在心中自嘲自己謹慎過頭了些,簡直就是多此一舉。


    光是關押在這地牢裏,已經足夠喬德文他們嚇破了膽。


    緩緩走過血色走廊,兩旁的牢房裏,不時傳出有氣無力的哀嚎呻吟聲。


    顯然,聲音的主人已經虛脫,就連宣泄痛苦,都沒有力氣痛快地吼叫出來。


    蘇言好奇地看了幾間牢房。


    隻見牢房裏,或坐或躺著渾身血跡,衣衫襤褸的囚犯。


    蘇言發現,那些囚犯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眼神空洞,那是一種絕望的眼神。


    似乎死亡對他們來說,並不可怕。


    也許,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早些死去,以結束這痛苦的煎熬。


    這也驗證了蘇言聽過的一個說法。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


    “打開。”走在前麵的趙千戶,駐足在一個牢房門口,吩咐守衛打開牢門。


    牢房裏的喬德文他們,早已注意到了牢房外的動靜。


    原本還驚恐地以為,又是紅衣衛來提人去上刑。


    適應了片刻昏黃的燈光,定睛一看,竟然是蘇言。


    喬德文喜形於色,心中如釋負重般鬆了一口氣,天見可憐,終於得救了……


    “喬會長,新年好。”


    蘇言捂著鼻子走進了喬德文的牢房裏,惺惺作態般陰陽怪氣地說道:


    “喬會長,受苦了,大過年的,你可還好?看看這裏,嘖嘖……豈是人待的地方。”


    喬德文聞言,頓時臉上就布滿了黑線,尷尬地愣了愣神。


    大年初一在這‘閻王殿’待著,能好嗎?


    我很不好,不信換你來試試?


    喬德文心裏緋腹著,嘴上很是客氣地強裝笑臉道:


    “蘇伯爵,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你給盼來了。”


    這時候,喬德文可不敢得罪蘇言這個唯一的救星。


    歡心雀躍之後,喬德文轉念一想,不對呀,我盼他來幹什麽?


    此刻他應該是已經去跟攝政王求情,放他們出去,何須他親自前來,如此多此一舉?


    “我聽喬公子說,會長碰上了些小麻煩,因此特地過來看看。”


    說完,蘇言一屁股坐在了守衛帶來的椅子上。


    同來的趙千戶與李百戶,同樣坐了下來,在一旁默不作聲,饒有興趣地看著蘇言唱戲。


    守衛還帶來了一個小茶幾,給趙千戶他們斟上了茶。


    趙千戶與李百戶神色若常地品茗,一臉的愜意。


    想來,如此裝逼的事,他們沒少幹。


    蘇言倒是沒有捧起茶盞,這樣令人作嘔的環境下,再香醇的茶湯,他都無心品嚐。


    與蘇言他們的輕鬆愜意相比,此刻的喬德文心裏既蒙又驚。


    小麻煩?


    命都快沒了,怎麽能說是小麻煩?


    我不是交代了喬恩,隻要蘇言肯救人,答應他的任何條件?


    喬恩到底如何跟蘇言說的?


    喬德文滿心的疑惑,不禁問道:“蘇伯爵,不知犬子如何跟您說的?”


    “喬公子他們很是客氣,說要重重酬謝我。”蘇言不無嘲諷地笑道。


    混賬東西……


    重重酬謝?


    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情況。


    這是光酬謝就能解決的事嗎?


    謀逆之罪,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禍。


    適才老王被提出去上刑後,畫押時,看了一眼那口供,竟然寫的是買通刺客,欲行刺攝政王,還楚國一個朗朗乾坤。


    這份謀逆的口供,如何不讓喬德文他們肝膽欲裂,事態已經超出了他們想象中的不可控範圍。


    其他幾位船運商會的當家,聽得蘇言如此說,同樣在心中,把他們坑爹的兒子噴了個狗血淋頭。


    真是坑死老子了。


    躺在地上虛脫的老王,如不是有氣無力,以他的暴脾氣,早就破口大罵他奶奶的。


    話說,他兒子的奶奶不就是他老母?


    “蘇伯爵,龜兒子們不懂事,您千萬不要往心裏去。”喬德文替他們的龜兒子們賠不是說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因此特地前來問問,喬會長你們是什麽意思。”蘇言不以為意地說道。


    蘇言的話,喬德文聽在耳裏,心裏莫名地感覺到一種冷嘲熱諷的揶揄。


    如不是自己的僥幸心理,早些答應蘇言的條件,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老王也不會受這皮肉之苦……


    “蘇伯爵,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把譜擺開了說,如何?”


    喬德文此刻,隻想快些與蘇言談好條件,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看看老王身上皮開肉綻的,喬德文十分確定,他受不了如此的皮肉之苦。


    “喬會長快人快語,痛快,我再矯情就不合適了,這是我剛擬好的協議,請喬會長過目。”


    蘇言從懷裏掏出一張折疊的涓紙,遞給了喬德文。


    協議隻有一張紙。


    喬德文接過來,迫不及待地打開來。


    在昏黃的燈光下,喬德文湊近隻看了一眼,他拿著涓紙的手,不由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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