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寧彎彎本想睡到太陽曬屁股的。


    寧家的孩子裏寧彎彎是過的最幸福的一個,她即沒有哥哥弟弟讀書的負擔,也沒有綠青和大壯身為家生子自覺起早幹活的覺悟。


    每日裏都是睡到自然醒。


    但今天不想起純屬是昨晚沒睡好。


    起先是半夜她自己爬起來偷摸去她那個便宜奶奶床前偷看她把首飾匣子藏哪了。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貴重東西睡覺的時候就算不抱著,晚上也會爬起來瞧瞧丟沒丟。


    她也沒打算偷,這會子她那便宜奶奶正緊張呢,看的緊,偷了也容易被發現。


    她就是想摸摸底,看白氏到底有多少身家。


    大半夜困的哈欠連天的,她在窗外欣賞了好半天便宜奶奶並不安穩的睡姿,也聽了她好半天的呼嚕聲,就是沒看見自己想看的。


    索性把窗戶開了條縫,撿了塊石頭扔進去,正打在架子床的木架子上,咚的一聲響。


    寧彎彎才瞧見白氏從床上坐起來。


    大概是睡的迷糊,也不大確定剛才的聲響是不是真的。


    防賊似得往門窗處瞧了兩眼,夜半靜寂,雖沒見什麽動靜,卻還是不放心。


    她摸摸索索的點著了床頭的油燈,才從床底下拉出那個檀木的首飾匣子。


    這晚雖然沒有月亮,但外麵總有些微弱的天光,從內往外看能看到窗紙上模糊的人影。


    寧彎彎偷雞摸狗的事兒幹多了,經驗十分豐富。


    特地挑了一個靠近石榴樹的窗子,剛發芽的石榴樹樹影婆娑的印在窗紙上,本就因為光線太暗極為模糊,這下就更看不清了。


    寧彎彎瞧著自己奶奶打開箱子,還別說,不愧是受過寵的人,這些年她還真存了不少的好東西,那箱子居然裝的滿滿當當!


    珍珠項鏈,金銀發釵,鑲玉的步搖,翡翠的鐲子,嘖嘖,寧彎彎在心裏默默的估算了下,都換成銀子怎麽著也得千兩往上吧?


    聽著她摸索時金玉的碰撞聲,寧彎彎甚是陶醉,錢的聲音真好聽!


    摸索了半天沒見少,白氏索性抱著首飾匣子繼續睡了。


    寧彎彎也就回去了。


    可感覺還沒過去多大會。


    就被一陣吵嚷聲叫醒了。


    “這都什麽時辰了?還睡呢?我這個做婆婆的都起來了,連個端茶倒水伺候的人都沒有!有這麽做兒媳婦的嗎?有沒有點規矩了!”


    常氏嫁到寧家要說好處還是有一點的。


    那就是不用侍奉公婆。


    在府裏的時候寧老太太自然有人家嫡親的大兒媳婦伺候,她還不配去跟前討人嫌。


    而按規矩寧懷運雖說是庶子,卻也比白氏這樣的賤妾身份要高,她是不配府裏的四太太常氏在身旁伺候的。


    後來分家到了這就更不用了。


    所以常氏早就把侍奉公婆這茬給忘記了。


    她也是按著這個時代對女性的標準教養出來,反應過來忙慌慌的從床上爬起來到白氏麵前端茶倒水。


    那會天都沒亮呢。


    白氏雖然做了一輩子的妾,磋磨兒媳婦的本事卻跟別人家正經婆婆沒任何區別。


    所以雞飛狗跳就開始了。


    “洗臉水這麽涼!大早上的你是想凍死我嗎?你個懶婆娘,你爹娘就是這麽教你侍奉婆婆的?不知道去灶房燒了熱水在端過來嗎?”


    “我呸!這茶水這麽燙,你個爛了心肝的,是想燙死我嗎?你是記恨我剛才罵你呢,都不知道把茶水晾涼些在給我!我罵你怎麽了?你別不服氣,這是在給你立規矩!”


    “這灰你就不能輕點撣?是想嗆死我還是咋滴?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恨不得我立刻死了才好……”


    白氏那嗓門生龍活虎的,也不知道憋了多久的做婆婆的癮,終於如願了。


    這個時代的婆婆也確實有很多都是這樣的。


    平時走在村道上時常就能聽見婆婆罵媳婦的聲音。


    所以才有多年的媳婦熬成婆這麽一說,媳婦的日子是要熬的,還美名其曰立規矩。


    但一般都是在剛成親的頭幾年,媳婦生下男孩前,尤其是頭幾胎連續生女兒的情況下會更嚴重。


    像寧匪月這樣大孫子都這麽大了,一般都會有所收斂。


    畢竟得給大孫子麵子。


    寧彎彎被吵的睡不著,在床上滾了兩圈忍無可忍。


    披著被子從床上爬起來,跑到寧匪月的房門口哐哐踹門。


    “寧匪月!沒聽著你娘在被人欺負嗎?!”


    才踹了兩腳,門就吱呀一聲從裏麵被打開了。


    寧匪月已經收拾的整整齊齊,素白包了黑邊的書生袍沒有一點褶皺,一根頭發絲都不帶亂的。


    寧彎彎沒有防備,一腳踹空,撞進了他懷裏,立即就又被無情的推出了門外,正眼都沒得到一個。


    寧匪月還嫌棄的撣了兩下衣服,仿佛是被寧彎彎給弄髒了似得。


    這才出門,回身,把門關上,去了上房。


    那清流書生的樣子,矜傲夾著清冷,隻有書裏才有的樣子。


    寧彎彎衝他的背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披著被子迷迷糊糊的又回屋爬上床繼續睡了。


    上房裏白氏還在繼續罵。


    “你就不能勤謹些,把這床上的被褥拿出去拆洗了,撣那麽幾下能幹淨嗎?多幹點活能累死你還是咋滴?我可不是你這樣不講究的人,醃裏巴臢的叫我晚上怎麽躺的下去!”


    “娘……”忍了半天的常氏終於忍不住辯駁了一句。


    “這都是幹淨的,昨天您來了才拿出來的!”


    “哼!”白氏對於常氏的反駁十分的不爽,冷哼一聲繼續道:“你也知道這是昨天才拿出來的,都過了一夜了還叫幹淨?你當我是你這種醃臢婆娘呢?我看你就是不想侍奉我,擱這院子當主母當慣了,啪嗒給你掉下個婆婆壓頭頂上,有心弄死我吧,我兒子那肯定不能行你,隻能變著法的磋磨我,盼著我早點去見閻王才好……”


    常氏一臉的愁苦,張張嘴卻又插不上話,寧匪月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孫兒問庶祖母安!”


    不管他心裏恭不恭敬,但這個禮行的任誰都挑不出毛病。


    這是晨昏定省來了。


    這回不用常氏在說些什麽,白氏的聲音就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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