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瀟接到自己被貶謫的消息是在一天早上。


    這天林瀟正在翻看各地發來的消息,新皇繼位之後大破各地藩鎮,各地藩鎮對王朝俯首帖耳。


    但連年的戰亂兵災人禍,加上春暖花開寅河的清理河道,煩的林瀟整夜整夜的無法入睡,人都開始變得消瘦了。所以岩戮來林瀟的宅子裏的時候看見林瀟這幅模樣也嚇了一跳。


    “你這是……做什麽呢?”岩戮看了看桌案上半人高的公文,“我都沒見梟王的公文有你一半多。你幾天沒睡了?妖可以不睡覺麽?你好像更接近人吧?你是不是想活了?”


    林瀟雖然有些憔悴,但拖蘭芳的福,整個人的狀態倒還過得去。


    林瀟不勝其煩深吸一口氣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又闖禍了還是又不認得公文了?”


    岩戮隨手撿起一分公文,嫌棄的撇到了一邊:“看樣子你還心不甘情不願的,那王府裏多少識字的幕僚?我找人幫個忙是什麽難事麽?哼,他們要來幫我我都瞧不上他們。”


    林瀟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連連點頭道:“是,我的祖宗,有什麽事你快說吧。”


    “你的委任狀下來了,什麽伊闕尉?梟王找人代你取了回來。這些天梟王也是分身乏術,今日尋了個空閑叫你去一趟。”岩戮說的雲淡風輕,一臉毫不在意的模樣。林瀟聞言拿著筆的手一頓……


    終於……有結果了麽?這場自己無法參與卻決定命運的戰爭,終於有了一個宣判。


    此時結果是什麽林瀟倒是覺得沒有什麽區別,最關鍵的還是文尚哪裏怎麽樣了。


    於是趕快收拾了,林瀟就隨岩戮去了一趟王府,還沒進書房,林瀟就看見了在堂中的文尚。文尚的精神倒是出乎意料的不錯,麵色平和一如往常。


    “師兄。”林瀟進屋朝文尚打了招呼便開始詢問道,“你那裏怎麽樣?沒出什麽事罷?”


    文尚輕輕一笑,給了林瀟一個安撫的眼神,並沒有正麵回答林瀟的問題:“瀟兒不用擔心,我一切都好。”


    隨即,梟王自屏風後踱了出來,手裏拿著兩份公文,如閑庭漫步一般遞給了文尚一份:“如此,你盡早上任去,婚禮盡早辦了,去吧。”


    林瀟聞言瞪大了眼睛,可兩人的對話明顯就是不想讓她知曉其中緣由,林瀟也隻能是望著文尚和她一個告別就漸漸走遠了。


    “行了,這次的委任狀屬你的最難看,你還瞧別人作甚?”梟王將一份委任狀甩給林瀟。


    林瀟不由得收回目光,打開看了看手裏的委任狀,出授伊闕尉,兼寅南水路運判官。


    伊闕是一個地名,伊闕尉說的好聽,無非是協理伊闕縣治安防務的一個長官,正九品下,而水路運判官更是上不得台麵,連品階都不曾有,隻能算流外。且不說這官階是否合理,即便是林瀟未參加這次極諫製舉之前,畢竟書院弟子也是有些功名在身的,光之前的功名這個官階的授予就已經偏低,更何況今日?


    可林瀟對此並沒有太大的執念,隻看了一眼便問道:“沒了?那其他人呢?楊大人韋大人他們怎麽樣了?白先生沒因為我受牽連吧?”


    梟王看著她輕輕一笑:“給你這樣一個結果,你不生氣?”


    “這有什麽,又不是沒官做就活不起了。哎呀……寒山你倒是說啊,急死我了。”林瀟敲著手裏的公文逼問道。


    梟王微一挑眉,伸手拉住林瀟道:“你剛剛喚我什麽?再叫一聲。”


    看著梟王漸漸逼近的身影,林瀟不由得開始緊張:“喊你……你不喜歡就還叫梟王好了……”


    “誰說的不許,乖,再叫一聲。”梟王笑得妖冶聲音低沉帶著勾魂攝魄的味道,林瀟看著他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寒山……”說完林瀟就滿臉通紅的底下了頭,心裏不住的憤慨,怎麽好好得一個名字叫出口卻這麽羞恥?


    “好了。”梟王輕輕撫著林瀟的頭輕笑道,“這一聲是你早就欠著我的,如今總算是養了點良心出來。過來坐,我與你慢慢說。”


    林瀟隨梟王隨意坐了,梟王屏退四周輕輕看著林瀟緩緩道:“這次也都在我的意料之中,隻不過沒想到瀟兒未進官場就已經有人出來替你說話了。”


    “啊?誰啊?怎麽了?”林瀟聽著這話不由得開始緊張,這朝中形式分明是留她不得,是誰這麽不懼世俗的替她求情?


    梟王緩緩笑道:“你不如先說說你和那白居易,白樂天有什麽關係?”


    林瀟一愣,這白先生當真如當初答應元衡的那般做了?說個實在話,對於武元衡臨行前的托付,林瀟根本沒有上心,隻當那是朋友間的客氣。


    朝堂如戰場,戰場上刀兵相見,引援又豈是簡單的事?更何況白先生向來不附黨羽,她一個梟王手下的人,按理說白先生應該避嫌才對啊。


    林瀟皺眉思索著娓娓道來:“我和白先生在一場宴會裏見過,可能是劉轍那孩子向先生提了幾句。劉轍是劉禹錫的侄兒,劉二十九和白先生又是莫逆之交,他們經常和元衡一起喝酒吟詩。元衡臨走的時候我去給他送行,也見到了這位白先生。元衡不放心我,白先生答應元衡在朝堂上多多照顧我。就這麽簡單……可是白先生一向潔身自好,甚至當年劉二十九都沒能說動他和王叔文一起聯黨革新。按理說不應該啊……他說什麽了?”


    梟王輕輕一笑,展扇輕笑道:“那就難怪了。”說罷隻是舉起茶杯輕輕品了茶,並不急於回答林瀟的問題。


    林瀟這邊都要急上房了:“哎呀,聽你說話我還得急死。”


    梟王嗤笑一聲緩緩道:“今日在朝中,新皇下令再貶王涯為虢州司馬、韋貫之為巴州刺史,楊於陵為嶺南節度使。你的白先生上奏狀,直言諸人不當貶。不過今日也不算全無收貨,這王涯是新皇的人,韋貫之、楊於陵是我的人。他將自己的人也貶出京都,有意的製造假象,讓我認為這次貶謫是炎魔所為。而在朝中,我的實力明麵上已經走了個大概。這次,我隨你們一同離開,就留著二人在京都鬥個你死我活罷。我要和瀟兒一同出去快活了。”


    林瀟聽著來了興趣:“哦?梟王怎知這王涯是新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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