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瀟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氣道:“士文,此事沒有你想象地那般簡單,甕城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為位置絕佳,而且有鐵礦作為給養。若是單純的接濟一個城錢款隻出不進,恐怕你我的財力加起來也未必能撐過半年。而且即便是尋了一個這麽好的地方,我也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手握鹽鐵的人了,現在再造那麽個城,我十年之內都未必能緩過這口氣。拋開這些不談,若這十年再有任何戰亂天災,我拿什麽去穩定物價安撫百姓?到時候災民人數愈演愈烈,手裏的這個城也未必能保得住。”


    “難道朝中當真有人能有如此神通?短短半年時間就將林掌櫃手中的近十年的鹽鐵奪走?莫不是林掌櫃不想管此事拿些沒有邊際的話來哄我?!”嚴士文氣息不穩,說話間言辭都鋒利了起來,麵紅耳赤的和林瀟爭辯。


    林瀟淡淡地看著嚴士文,身上帶了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嚴士文不住地有些心慌。


    “士文,你的心是好的,這點非常難得。可世間的事並非你想象的那般簡單,鹽鐵本就不是我囊中之物,這些東西遲早要被朝廷收走,留著反而是個禍端。我這麽說你可懂了?”林瀟不想嚇到嚴士文,雖然這人想法有些天真,但這種憂國憂民的心還值得她一個解釋。


    嚴士文此時也有些冷靜下來了,憂鬱的問道:“林掌櫃難道想看著這些災民自生自滅不成?”


    林瀟又是深深的一個呼吸:“我也並沒有想要袖手旁觀的意思。現在我的身份還不太好出手,畢竟此事是楊縣丞職責……”


    話還沒說完,嚴士文就將話搶了過去:“林掌櫃別管那什麽楊縣丞了,那人膽小怕事的緊,不敢得罪那孫主簿,平日裏就連吏胥們都不放在眼裏的一個人。若非他軟弱無能,也不會任由孫主簿毒殺城外災民。”


    “士文。”林瀟語氣嚴厲地喝了他一聲,讓嚴士文的心不由得顫了一下,再不敢妄言。


    “此事非一己私利,士文能如此上心,總歸是件好事。”林瀟一時間顧慮太多,頭都在隱隱作痛,她皺眉緩緩掐了掐鼻梁,“這件事容我回去好好想想,就此告辭了。”說完就起身往門外走。


    “哎哎哎,林掌櫃別走,我不是那個意思。哎……都怪我一時情急……”嚴士文有些自責的勸住林瀟,“林掌櫃宅心仁厚人人皆知,此事又豈會坐視不理?是我太性急了,還望林掌櫃見諒。”


    林瀟緩緩搖了搖頭:“士文,我並沒有怪你。我是真的有些頭疼了,這件事我一定盡力而為,就此別過了。”她不想繼續待在這兒了。


    嚴士文有些手足無措,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林瀟的胳膊,又覺失禮趕忙收回了手,林瀟卻因此停下了腳步。


    “士文還有事?”林瀟側過頭看向他。


    嚴士文聲如蚊蠅道:“那……林掌櫃生的這般好,一定小心劉縣令。此人雖事無所長,卻色膽包天。府衙內皆是孫主簿的眼線,掌櫃千萬小心。”


    “好,我們改日再聚。”說罷林瀟就轉身走了。


    接下來的幾日,林瀟成天公事纏身,各地發來的信件絡繹不絕,伊闕的事情又壓在了她的身上,加上每天要熟悉的縣尉任上的公事,簡直讓林瀟分身乏術。


    終於有一天林瀟再也挺不住了,她手頭實在是無人可用。於是修書一封,寫給了常教頭。信上寫明了自己的位置,叫常教頭帶訓練好的暗衛速來匯合。


    而林瀟自己則一推二六五將所有不急於處理的事推到了一邊,專心看起了公文。


    林瀟在公文裏發現,這伊闕周圍一直有流寇肆虐,而伊闕因軍餉不足這夥流寇越發壯大起來,劫走糧餉無數,而且依托山勢行蹤神出鬼沒,幾次出兵圍剿皆未見效。


    合上公文林瀟緩緩抬頭,發覺已經快到吃飯的時間了,於是放下文本出門轉了轉。現在的府衙內清淨至極,畢竟她縣尉的名頭受孫主簿這個手握財權人的製衡,而府內皆是孫主簿眼線,自然沒人來她跟前。


    現下伊闕城內憂外患,又位置關鍵,若無所作為,這伊闕一有風吹草動就是朝不保夕;但若窮兵黷武,連年戰亂百姓受不了,孫主簿也不會給她那麽多錢。伊闕經過那幾輪災民入不敷出的洗禮,現在已經是外強中幹。現下若不是這城牆保護,恐怕這匪徒都能攪擾到雞犬不寧。


    不得不說梟王還真是給她找了個大麻煩。


    林瀟正在院子裏望著一棵樹發呆,蘭芳從外院進來對林瀟施禮道:“主人,外麵有個姓嚴的掌櫃來找你。”


    說個實在話林瀟是不太想見他的,這嚴士文雖然心腸不錯,但是為人急躁,她現在有些不想被他幹擾。可又轉念一想不會是有什麽事吧?於是吩咐蘭芳帶他進來了。


    嚴士文見到林瀟長施一禮:“上次對林掌櫃多有得罪,士文前來賠禮了。”


    “無妨的,年輕的時候難免有些心浮氣躁,士文不用放在心上。”林瀟還在看著眼前的樹發呆想事情,目光都沒動過。


    嚴士文隨著目光看了看林瀟麵前的樹,不明白這樹有什麽奧秘能讓林瀟瞧這麽久。


    過了一會見林瀟仍無反應,嚴士文歎了口氣道:“林掌櫃,此番前來是想給掌櫃看這個。”說罷就從荷包裏掏出幾張契紙。


    林瀟低頭一看,終於回神,是前幾日托嚴士文找的宅子,看來是有著落了。她還以為兩人鬧了個不歡而散,士文不打算幫她了。


    於是林瀟點了點頭:“我換身衣服,這就隨你出府。”說罷就帶蘭芳進屋了。


    林瀟在桌案上寫了封書信壓在鎮尺下,和蘭芳交代了一句莫收拾她桌上的東西,換了身衣服就隨嚴士文出門看宅子去了。


    而林瀟前腳剛走,蘭芳就偷偷打開了鎮尺下麵的那封信,上書:常教頭,宅邸作罷,帶人調查其他事務。


    蘭芳看了書信心下一驚,難怪這些天她夜晚老是聽見主人的屋門有響動,原來是主人手下有暗線替她奔波。於是趕緊將信件塞回鎮尺下,收拾一番就出了林瀟的書房。


    嚴士文一邊帶著林瀟在城中到處看宅子,一邊和她說著這城中的位置,最後林瀟敲定了一間老宅,收拾收拾就能搬進去,而且位置絕佳價格也算公道。


    回府衙的路上嚴士文還在念叨:“城南的那家新宅不好麽?依我看比這老宅強多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何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菠菜香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菠菜香菇並收藏何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