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醒來之後林瀟有些發昏。


    她晃了晃頭趕緊起床收拾好去了一趟商行。


    這個時間商行已經來來往往的有不少人了,剛一進正廳林瀟就見大壯和幾個掌櫃在商量著什麽。


    “廖掌櫃,大壯,我來看看商行,看有什麽需要我準備的?”林瀟笑問道。


    大壯笑了:“掌櫃的快坐,我們正在這兒談這個事呢。”


    林瀟隨意尋了一處坐下道:“怎麽了?”


    “這中原商會我不能扔下,這兒已經穩下了,我也是時候該回去了,那裏有許多事等著呢。”大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林瀟會意點了點頭:“沒關係,這裏有我和廖掌櫃就夠了,也再沒有什麽事了。”


    廖掌櫃聞言也點了點頭。


    “好,那我今天就準備一下出城了,掌櫃萬一有什麽事千萬傳書通知我。”大壯不放心的囑咐道。


    林瀟笑了:“放心吧,哪兒能那麽便宜就放過你。”


    眾人哈哈一笑,就開始各個分工準備一些器具好帶上人去山裏伐木。


    正是收拾的時候,自商會門口進來一人。


    林瀟側目看去,竟然是常教頭?


    “你怎麽來了?”林瀟上前道,“出什麽事了麽?”


    “主人……您速速隨我去一趟營地吧。”常教頭麵色嚴峻道。


    “好。”林瀟放下手裏的賬冊,囑咐了廖掌櫃兩句就跟著常教頭走了。


    來到了營地,常教頭帶著林瀟進了帳篷,來到了張生麵前。


    林瀟這才想起昨天是答應了這人些什麽,於是笑道:“常教頭你說的事就是賦詩論道?真是不好意思,張生,昨晚我喝醉了……”


    “不是。”狄辰在一旁嚴肅道,“是投毒一事。張生,你來說。”


    張生點了點頭,謹慎的將事情告訴了林瀟。


    林瀟聽完在原地愣了好久,並沒有說話。


    張生和眾人都麵麵相覷了片刻,隨即還是狄辰先有了反應,上前拍了拍林瀟。


    “哎,你怎麽了?”


    林瀟呆呆地說道:“這鬼,是來找我的。”


    “什麽?”狄辰皺著眉頭覺得事情有些離奇。


    “是我在嶽州時候發生的事,這季禹是來找我尋仇的。這件事我來解決,你們不必過問了。”說罷就轉身出了帳篷。


    林瀟頭也不回的往前走,狄辰覺得林瀟話沒說清,追了出去非要上前問個明白。


    而常教頭看見狄辰追出去也不是很放心林瀟的處境,閃身就出去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狄辰不依不饒,“哎你去哪兒?找那個叫什麽季禹的?他可是鬼你上哪兒找他去?”


    “我找不到他,但是有人可以找得到。”林瀟默默說了一句,“是我錯了……”


    林瀟走到河邊,自懷裏掏出梟王先前給的一塊紅玉,伸手將玉放到水裏,口裏默念了些什麽。


    隻見周圍紅光一閃,一切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林瀟緩緩的站起身,將玉擦幹淨放回懷中,再轉身常教頭已經等在哪兒了。


    “吩咐下去,這兩日誰也不許采這兒的溪水。”林瀟看向了常教頭,“夜裏也加派巡邏,大夫每天清晨都檢查一下食物和水。”


    “好。”常教頭點了點頭隨即看了一眼狄辰,“主人,我們先回營地吧。”


    “嗯。”


    幾人回了帳篷,張生已經不知去向了,林瀟坐在那裏沉默不語。


    狄辰白了她一眼,似是對林瀟有所隱瞞之事有些不滿:“這疫鬼也是傻得可以,非要在水裏下毒,若是在吃食裏下毒不久沒這事了?”


    林瀟看了他一眼緩緩搖了搖頭道:“他是鬼,若非是法力高強白天是出不來的,而且此處人丁興旺罡火太足,他不能現身,隻能在水裏下毒。”


    說罷林瀟緩緩對常教頭道:“你派人去一趟嶽州,那裏城外有一間寺廟,看看那裏的主持靜空大師還在不在,寺院情況如何了。如果一切都好,問一問靜空大師最近可有什麽異動。速去速回。”


    常教頭點了點頭:“好,嶽州不遠,我這就派人出發。”說完就出門打點去了。


    帳篷裏一下子就剩下了林瀟和狄辰兩個人,林瀟還呆滯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狄辰實在是受不了了,滿麵怒氣的拎起林瀟道:“發生了什麽事你也不肯說,一副哭喪著臉的模樣,你到底怎麽了?”


    有一說一,林瀟狡猾的樣子他見的多了,唯獨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他還沒見過。


    “其實不是什麽秘密,隻是就算告訴了你,你也沒有什麽辦法。”林瀟緩緩道。


    “嗬。”狄辰冷哼一聲道,“你這話是嫌我無能?”


    林瀟搖了搖頭:“不光是你,我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你不是妖麽?”狄辰一腳踩在了別人痛處上,直到等了許久林瀟還是沉默不語才有所察覺。


    “去年在嶽州發了一場瘟疫,說是屍橫遍野也不為過。”林瀟緩緩地說著,“發病的時候,我和我弟弟正在那裏,這場瘟疫就是這個季禹幹的。”


    “那你又是怎麽得罪的他?”狄辰朦朧地猜到了些什麽,沒再針對林瀟。


    林瀟自嘲一笑:“我弟弟死在了那場瘟疫裏,我的朋友趕到出手抓住了疫鬼,而我卻瞻前顧後婦人之仁得沒有殺他。所以托靜空大師把他鎮在了廟裏,沒想到他卻逃了出來。”


    “那你說的這個靜空大師……”狄辰皺了皺眉道。


    林瀟緩緩搖了搖頭:“是我錯了,我不該婦人之仁。靜空大師此刻……怕是凶多吉少了……”


    “這就是你辦的事?人家殺了你弟弟,這人你還留著做什麽?”狄辰氣急,一口氣說完才看到了林瀟的表情。


    恐怕這林瀟之前也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也不知經曆了什麽才到了現在這般。


    “這兩日廖掌櫃的人就會來,你告訴他先別上山。所有人暫且不要亂跑,呆在營地裏等消息。有事……就去城裏的宅子裏找我。”說罷,林瀟緩緩起身走了。


    林瀟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城裏人來人往的非常熱鬧。


    她就在這繁華的城裏四處遊蕩,偶爾有幾人認出了她,見她這幅樣子也不敢上前招呼。


    她也不知道她想去哪兒,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


    總之她不能閑下來,隻要她一閑下來,她就會無法抑製的想起付肖。


    還有……生死未卜的靜空大師。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的行人漸漸空了。林瀟知道她也該回家了。


    回到家裏,蘭芳見林瀟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很是擔心,頻頻問她發生了什麽。


    林瀟搖了搖頭,支開了蘭芳,把自己鎖在了書房裏。


    萬籟俱靜之後,無邊的回憶和失落都洶湧而至,壓得林瀟有些喘不過氣。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放過她?她已經放過了那麽多人,為什麽就沒人肯放過她?


    這次,她隻能等待梟王派人來除掉季禹。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人多的地方等著,哪兒也去不了。


    她等著梟王派人來,卻又怕他派人來。


    曾經最不屑於別人口舌的林瀟,現在唯恐誰來指責她的婦人之仁。


    林瀟就這樣把自己縮在殼裏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在昏暗的屋子裏,林瀟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波動。


    “我給你南元丹,可不是讓你在這裏找死的。”


    梟王的身影緩緩出現在林瀟的屋子裏,他聽到消息就趕了過來。


    看著憔悴的林瀟心裏頭一次動了惻隱之心。


    也許,越是這種容易心軟的人,越是難以麵對自己心軟所導致的後果。在現實麵前就越是掙紮。


    “你在這裏幾天了?不就是一個季禹?拿了便是。”說罷梟王便把林瀟從椅子裏拽了起來。


    可林瀟還是癡癡得沒有什麽反應,過來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張嘴,是靈魂深處發得嘶啞。


    “這次……給你添麻煩了”


    “好了,你添的麻煩還少麽?也不在乎這一次兩次了,我幫你除了便是。岩戮已經去查了,便是這兩日就能有結果。”


    林瀟點了點頭,原本已經做好了他來了之後心裏準備,卻發現他對自己的過失隻字未提。


    梟王拿起茶杯,茶水從壺裏緩緩流了過來。


    他歎了口氣將杯子遞給林瀟道:“我手底下那麽多魔、妖、人,哪一個都沒有像你這樣費心過。”


    林瀟點了點頭接過茶杯道:“我知道……我以為你會派人來,不知道你也來了。”


    梟王看著她輕輕一笑:“你這師門裏,唯獨出了你這麽一個異類,全當我自己做的孽吧。”說罷,伸手揉了揉林瀟的頭。


    “你年紀還小,過失也是在所難免。若當初我非要殺了他你今日就不懂得這些道理了。”梟王看了看左右,“這次我便住你這裏吧,伊闕已經不需要避什麽人了。我這麽千裏迢迢的趕過來,你都不請我吃頓飯?”


    林瀟回過神,點了點頭,打開房門發現外麵天色已晚,不由得轉身道:“我們出去吃吧,蘭芳他們估計是睡下了。”


    “都這個時間了,還有哪兒沒打烊?”梟王嗤笑了她一聲。


    林瀟緩緩道:“嗯……也有沒打烊的地方……我們去北裏吧,哪兒整夜都開著。”


    一路上梟王麵上一直帶笑,林瀟有些奇怪:“你怎麽了?這麽高興?”


    “這屬下裏,你還是頭一個要帶我去妓院吃飯的。你這算投其所好?”梟王嘲笑道。


    林瀟扯了扯嘴角道:“你好這個麽?”


    梟王輕笑:“也未必,你怎認定我不好這個?”


    “一看你身邊清一色的男……”林瀟話說了一半就頓住了。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梟王吸引過去,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不由得驚訝的看向梟王。


    梟王察覺到她的目光不由得低頭看她,見她眼光不同尋常便問道:“怎麽了?”


    林瀟一臉嚴肅地緩緩說道:“我們這裏的……大多是女人,不多的幾個男人……姿色也不怎麽樣……”


    梟王不由得被她逗笑了,折扇毫不留情地敲到她頭上:“想些什麽呢?隻是帶你吃頓飯,你都三天沒吃過了。”


    “哦哦……這樣……”林瀟偷笑著往前走去,不料梟王卻在她耳邊曖昧地說了一句:“即便是真的想了,不還有你在呢麽?”


    說罷留下了一臉石化的林瀟,微笑著揚長而去。


    好在這裏的鋪子是林瀟自己的,他們找了個清淨的房間簡單的吃了個飯。


    “今天有些晚了,明天再給你準備些好的。”林瀟一邊說著一邊給梟王布菜。


    梟王搖著折扇道:“你這算是正大光明的媚上了,文人不是最忌諂媚麽?”


    林瀟給自己夾了個菜道:“對啊,我是奸臣,所以大可以理所當然一點。梟王要是看上哪個姑娘了,也大可叫進來,今晚我包了。”


    聽了林瀟的這一番“大度”,梟王不由得笑出了聲,帶著慵懶和低沉,在燈火下顯得尤為妖冶。


    林瀟早就已經習慣了他的這個容貌,不由得感歎道:“不過我實話實話啊,你應該少叫姑娘。”


    梟王並沒動箸,隻是喝了口茶笑問道:“為什麽?”


    “我覺得你叫姑娘還是挺虧的,就衝你這幅皮囊就是不花錢身邊也少不了良人。”林瀟一邊說著還不停的給自己加菜。


    梟王隻輕輕一笑,並沒說什麽。


    梟王就這樣在林瀟的偏房住下了,隻過了兩日,林瀟便見到了岩戮拎著五花大綁的人從房頂跳了下來。


    彼時院裏林瀟和常教頭狄辰正在商討營地工坊的擺布,梟王則一向是對外人隱而不見。


    一瞬間,院子裏的人全都看向了岩戮。


    岩戮不以為意的笑著對林瀟說:“林瀟聽說你因為這麽個玩意連飯都不吃了?你也沒怎麽瘦啊?”


    林瀟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向兩人介紹道:“這是我……朋友岩戮,這次特來相助,處理疫鬼一事。”


    兩人都紛紛起身抱拳行禮,反倒是岩戮,理都沒理那兩人,隻圍著林瀟嘰嘰歪歪個不停。


    “哎,林瀟你說你,多大點事至於這麽想不開?我記得……”


    “好了好了……”林瀟趕忙攔下他,看向一旁被打暈扔在地上的季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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