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大事,三爺回京的消息,你停好車馬後到寺裏頭告訴大川。這個時辰,我估摸他在給寺裏齋堂打水,你去齋堂找他。”我笑道。


    “大川哥啊……。”甘四口中一頓,腳下停住步子,口風急轉,“車裏還有您的東西,小的要去找大川哥誰給您搬挪呀。”


    我指了指自個。


    甘四見自己計謀落空,歎了口氣,嘴裏犯嘀咕:“大川哥指定沒好臉色對我,我找他去那是討打。三少奶奶您評評理,小的上回不過和小環姑娘說幾句話,從那以後,大川哥是看我哪哪不順眼。我看他八成是……。”


    “八成是什麽?”


    甘四揉揉鼻子,眼裏閃著精光道:“八成喜歡人家唄。”


    幾乎所有人都發現大川對小環的心思,唯獨小環那個傻丫頭沒察覺,我心裏暗暗發笑,麵上不動聲色:“不用怕,我護著你呢。大川自小陪著三爺一塊長大,他聽到三爺回京的好消息隻會高興,哪還有心思折騰你。”


    甘四思量一番覺得有道理,便應下差,停馬車去。


    我獨自一個人繞過寺廟紅牆,慈雲寺旁是幾戶農家。那籬笆外牆封著,一口大水缸,後頭養著幾隻肥雞和大鵝的幹淨而簡陋農戶小屋便是大夫人住的地方。


    還未走進屋,站在外麵已經聽到裏頭傳來的織機聲。喜兒端著一盆爛白菜葉子開門出來,欣喜福身,回首向屋內稟報:“夫人,咱們奶奶來了。”


    “小果兒啊進來,娘給你留了好吃的,絮兒把那灶上的荷葉紅豆糯米團拿來。”屋中傳出大夫人的說話聲,伴隨著織機的響動,慢條斯理,令人如沐春風。


    喜兒把那盆喂雞的菜放到門邊,擦擦手迎上來,“主子,這樣重的東西你怎麽自己拿著,還是交給奴婢吧。”


    我笑道:“小小箱子能有多重。”


    “她的脾氣性子你們還沒摸清楚啊,你讓她自己拿,小果兒說她能行就一定能行。”屋中再次傳出大夫人的話,我和喜兒相視一笑,喜兒端起菜葉喂雞去。


    我推門進入,銀絮坐在織機上紡布,大夫人坐在長椅上,手裏縫著鞋麵,十幾隻做好的鞋整齊地壓在椅子的一頭,小小的尺寸,放著大人的樣式做的,看著額外可愛。


    我將手頭箱子一放,拿起一雙女孩的鞋端看。


    “做得如何?還成吧?”大夫人一麵走針,一麵抬頭笑道問。


    “娘的鞋穿上舒適又合腳,豈止是‘還成’,再沒有比娘手藝還好的人。”我把做好的小鞋子收擺整齊,數了數做好的還有桌上未縫的鞋麵,統共十來雙,正好是學堂裏那些孩子們的數。


    大夫人穿著麻布衣裳,頭上裹著頭巾,打扮得儼然如一位鄉村婦人,麵上掛著慈愛笑容,道:“幾句話聽著我渾身是勁兒,等做完那些孩子的,我給你肚裏的孩兒再做一雙。”


    “啊?”我一怔,想明白後羞紅臉,“娘,我的肚子裏哪來的孩兒啊。”


    銀絮微笑道:“這會沒有,眼瞧著馬上會有。三爺一回來,明年這個時候,夫人又要做阿婆了。”


    大夫人聽罷笑著點頭。


    去廚房拿點心的喜兒回來聽見,嘴角彎著把一碗細草捆的荷葉紅豆團放到我麵前,湊趣說:“主子您趁熱吃,事趁熱辦,奴婢們都等著呢。”


    “好好好。”我滿口答應,迫不及待解開荷葉團上的細草繩,剝開蒸成深褐色的荷葉,還有些微燙手,裏頭是黏黏糯糯,四四方方的糯米團子,中心包著紅豆,咬下一口,甜絲絲的,兩三口吃下一個,又拿起一個。喜兒已沏好茶端來。


    大夫人喝著口茶,笑望著我說:“慢些吃,留著肚子。中午我做幾道你愛吃的菜。”


    “說到菜……。”我放下手裏的荷葉團,“娘,三爺喜歡吃什麽菜啊?有沒有那種很簡單,一學就會,特別適合臨時抱佛腳的菜色?”


    屋子一陣笑聲。


    大夫人忍著笑道:“有,有。衝兒吃食上一點不挑剔,但他愛喝我燉的雞湯。把雞肉和薑片炒過再放入鍋內上灶大火熬,熬得雞湯帶黃油,下幾塊蘿卜,簡簡單單,一學就會。”


    先炒雞肉和薑片,再下蘿卜,很簡單嘛,學會了。心裏想了一遍,立刻胸有成竹。


    喜兒拿來一包小東西放在桌麵上,打開後裏頭是一雙精致的虎頭鞋、虎頭帽及幾件娃娃肚兜,最底下掛著一個金鎖。


    大夫人道:“我給秋兒孩子做的鞋帽,你下山去幫我帶給她。為有個孩子,她吃了不少苦,也多虧你請袁大夫醫術高明。今後秋兒啊不用再看著別人家的孩子抹眼淚。”


    我點頭答應,到外頭舀水洗過手,進來把東西包好。開箱拿出頂上的小藥盒,盒子雖小,製得極為精致,到底是宮裏的東西。


    “娘,宮裏的藥我帶來給您備著。您若覺得哪裏不對,再有毒發的跡象定要服下。藥材單子裏隻剩下最後一味藥,袁大夫說有把握能托人在苗疆找到,等湊齊藥材製成藥丸,你大可無憂。引出蠱毒的辦法,我已經有些眉目了。”


    大夫人望著我,隻是笑:“幾年來你為我的事四處奔波,真叫我於心難忍。小果兒啊,娘住在這裏的兩年日子,清淡歸清淡,有你們陪著,每日早睡早起,醒來時候心安,睡下時候安心,日子踏實地過著已經很滿足。千萬不要為我把自己逼得太緊,你這手啊——。”


    大夫人撫撫我滿是老繭的手心,接著說:“夙蓉對你太嚴苛啦。”


    心頭像有暖陽照著,我搖了搖頭:“一點不嚴苛,姑姑她對我非常好。”


    大夫人望著我,把我的手包裹住,如捏麵團似地在輕輕捏著:“下月慈雲寺的幾位大師要前往湖州舉辦法會,那裏是四妹的娘家。”說到這,大夫人歎了口氣。


    因太子廢黜牽出顧家冤案,去年算是為顧家正了名。但顧家在湖州沒什麽人,當初顧老爺的三個孩子皆連病死在牢獄中,先他而去。當年顧老爺死在將縫年節死在獄中,不過是拉到亂葬崗埋葬而已,連像樣的碑位也無立。


    我明白大夫人的心思,因此接上她的話:“娘,我打聽過,顧老爺當年有恩於一個老仆人,那老仆辭工回鄉下養老避過一難,現在還在湖州做著小本生意。我已囑托釋然師兄,到湖州後請他轉交一筆銀錢給那位顧家老仆,為顧老爺遷墳修墓,葬進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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