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那位壯士衝我雙手抱拳,聲如洪鍾道:“小人夏語冰,聽姑娘吩咐。”


    我一愣,夏語冰?


    這就是旻寧方才所說的輕功在江湖上數一數二的語冰?


    瞧這身板兒,夠魁梧,夠威猛,若說他擅長胸口碎大石,我倒是有些信的;但若說他是個輕功方麵的絕頂高手,嗯…倒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咦?


    等等,他方才說他姓什麽?


    夏?


    夏語冰?


    夏蟲不可語冰的夏語冰?


    怎麽會起這種名字?


    是嫌自己的命太長,還是覺得自己眼界夠廣,故意說的反語?


    我很是不解的打量著他,眼神頗為奇怪:“你…該不會還有個哥哥叫井語海吧?”


    他亦是不明所以,有些匪夷所思的盯著我,然後又看向旻寧。


    一時之間,三個人彼此看著對方,眼神裏閃爍的都是問號。


    咳咳,好吧,是我想多了,這個時代沒有莊子,自然也沒有《秋水》這篇文章。


    我趕緊轉移話題,道:“夏壯士……”


    “姑娘可直呼小人之名。”


    “咳,語冰……”我清理幹淨腦子裏閃過的畫麵,一本正經道:“我一個深閨女子,見識有限又涉世未深,實在不知如何與人對簿公堂,更不知如何與府衙大人們交際應酬。一切事宜,全仰賴夏…語冰了。”


    “姑娘隻管吩咐,小人照辦便是。”


    這人怎麽腦子不會轉彎啊?


    我頓時有些頭大:都已經說的這麽直白了,我是完全不明白怎麽打官司,才請你來全權代理,你怎麽反倒又讓我吩咐啊?我吩咐什麽啊?


    很顯然,我和這位夏語冰同誌的腦回路不在一個頻道上;幸虧,旻寧倒是很機敏,替我說道:“那兩個人的供詞可都準備好了?”


    夏語冰點頭。


    “先將那兩個人好生看押著,不許餓著凍著,更不許他們尋死。”


    夏語冰點點頭。


    “再將杜師爺找來,叫他好好寫一份狀子,明日便遞到京都府衙大堂。你跟著一同前去,也要將那兩公婆帶去。”


    夏語冰點頭如搗蒜。


    “若是……有什麽不順的話,你且隻管報上鎮遠侯府的名號。”


    夏語冰似有所悟,應聲而去。


    我有些呆滯的看著眼前這主仆二人的對話,忽然想起一事,以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這位夏語冰就是你方才所說的,輕功在江湖上數一數二,辦事有很穩妥的?”


    沒想到,旻寧很是認可的點點頭:“的確如此。”


    不會吧?


    我幾乎目瞪口呆了:這人根本就是個木頭好嗎?


    人家竹子的中間起碼還有一些中空的環節,點一點,還是能通暢的;而他可倒好,跟木頭有什麽兩樣,從頭堵到尾,點了半天也不見通。


    旻寧瞧著我的模樣,有些好笑道:“要是手底下的人各個都像你這般機敏,那我這個主子豈不做的很累?”


    他的意思,我明白。


    在他看來,手下的人不需要過於能幹,但一定要忠誠可靠,能夠完完全全服從主子的意誌。而過於能幹的人,往往會太有自己的想法,做起事情來也不會完全按照主子的心意,總會有些出入。


    居上位者,要的是服從。


    這個觀點,我懂,但卻有些不認可:“原來,旻公子是覺得自己沒有服眾的能力啊!”


    他有些訝然的看著我,問道:“你這話是何意?”


    我幾乎脫口而出的話,在看到他眼神的那一刹那,又吞了回去。


    我是不想把話說得太過於露骨,畢竟他是目前為止我能依靠的唯一外援,無論是出於感激他的救命之情,還是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於是,我默默地斟酌了一下用詞,委婉道:“從今日所見所聞可知,旻公子應也是豪傑人物,手下才會這般人才濟濟。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旻公子誌在遠方,若是振臂一呼,響應者皆是碌碌之輩,豈不可惜?”


    旻寧若有所思的看著我。


    我瞧著他的神情,並無惱色,才繼續說道:“善用利器者,當不懼利刃;善於駕者,當喜烈馬。其可因器利馬烈,便退而求其次?”


    果然,旻寧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旋即正色道:“趙小姐每每所言,皆有當頭棒喝之效,總是能點醒在下。”


    他這般正經的與我說話,我反倒有些不適應了。


    我趕緊微微地側開視線,不再與他對視,道:“還有一事,我這幾日都叨擾貴府,不知家中長輩何其憂心。我想著,事情既已算有了進展,不如我這就與杜鵑回府。”


    “這你倒是無需擔憂。”


    什麽意思?


    “在你昏睡這幾日,我早已遣人去府上告知了。”


    “怎麽說的?”我急切的問道,又有些懸心,不知鄒姨母聽了我的經曆之後會不會寢食難安?


    “你且放心,我隻說你路上偶遇了鎮遠侯府家的小姐,相談甚歡,便在鎮遠侯府小住幾日,不日便回。”


    我有些不信:“你這般空口無憑的去說,我家長輩恐不會信的。”


    他嘴角上揚,從懷裏掏出一枚青玉雕刻的私章,底部刻著大篆的“鎮遠”二字。


    “這便是鎮遠侯的私人印信,你可放心了?”


    我盯著那枚印章看的很是仔細,心中也在暗暗思忖著:沒想到,他還真的拿的出來。


    其實,我方才那話也算是故意問的,用以就在於核實他的身份。


    且不論他為何如此熱心我的事,單就是他上一次遮遮掩掩的說出他母親為鎮遠侯府的嫡出小姐一話,我就心中生疑:能夠讓鎮遠侯府嫡出小姐下嫁的,會是什麽人呢?


    或者說,眼前這個旻寧的父親,又是什麽身份?


    如今,他對於我的身份,對於我的燃眉之急,對於我府中的情勢,已然全盤掌握了。


    而我,對他卻知之甚少。


    說我心中不在意,全然相信他,那也是不可能的。


    現在,我端詳著這枚鎮遠侯的印章,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他確確實實如他所說那般,與鎮遠侯府有著密切的關係。


    至於其他的,還要慢慢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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