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值,竹清關上香房的門,聽見畫屏嘀咕了一句,“風鈴怎的還不回來?今晚她當值啊。”


    作為大丫鬟,晚上是要輪流在腳踏上替王妃守夜的,她不在,少不得讓其他人幫她頂。


    竹清不管風鈴,她約了錢師傅呢。


    用完晚飯,竹清去尋錢斌生。


    今兒聽聞竹清要找他,錢斌生便與其他人換了班,現在大廚房裏也就他和兩個婆子守著。


    讓婆子們去做事,竹清與錢斌生有了說話的地兒。


    “竹溪姑娘說你找我?怎的了這是,來,坐在灶口這裏,暖和呢。”錢斌生搬來兩張小矮凳,又從灶口上端出一碗飲子,“來,溫著的,熱乎要緊。”


    “謝謝。”竹清喝了,是花生牛奶飲子,香的很,灶口原是為了預防主子們忽然要吃東西才燃著火星子,這會兒正合適烘暖。


    等喝完,竹清才笑著祝賀,“恭喜你又當回掌勺了。”


    “嗨喲,這個事還沒有我夫人病情轉好那麽讓我高興呢,對了,還得感謝你替我牽線,找了價格略低的藥頭,這才讓我一副藥錢買兩幅藥,你於我們錢家有恩啊。”錢斌生胖胖的臉上滿是感激,他倒是真的愛自己的夫人,說起來時有種鐵漢柔情。


    可見,這個時代,還是有癡情的男子的,不全是花心大蘿卜。


    竹清問他,“家裏銀錢可還夠?”


    錢斌生歎氣,“當回掌勺之後,倒也勉強夠的,隻是現在藥物價格上漲太凶猛,隻怕不得不提前預備著,偏偏我又沒有多餘的銀子。”


    他知道這樣的形式,問別人借銀錢是萬萬使不得的,傷情麵不說,還借不到。


    “我這兒有件事,也許能救你夫人,當然,這後果,我也說不準的。”竹清把那件事說出來,隨後低聲說道:“你要是說給王妃聽,王妃賞你,你就說治你夫人,王妃大概率準允,不過王爺那邊……”


    雍王可能會把錢斌生趕出去,就看錢斌生如何選擇了,是選擇自己的前程,還是夫人的性命。


    昏暗的火光下,錢斌生的臉有一半隱藏在黑暗中,他思索了許久,最終一咬牙,“成!要是能徹底治好我的夫人,受點苦不算什麽。”


    “還有這是是竹清你提攜我的,若是我得了賞賜,勻你一半。”


    昏暗中,竹清的臉半明半暗,藏入黑暗的那邊嘴角緩緩勾起,不用出麵擔風險就得了銀錢,最好不過了。


    事就這麽說定了,最終還要竹清去配合,才能讓錢斌生見到王妃。


    從大廚房出來,竹清被風一吹,臉上的熱氣逐漸消散,希望錢斌生能安然無恙呆在大廚房,那樣在大廚房,她也有了認識的人,平時要吃點什麽,也容易。


    翌日,竹清剛起身準備用早飯,就聽見菊棉兩個擱那嘀咕,隱隱約約講到了風鈴兩個字,她問道:“風鈴怎麽了?”


    菊棉立即湊過來,跟她說,“你可知,昨晚風鈴沒有回來當值,暖春報給了王妃知,王妃派人去尋,發現她在與一家青樓的老鴇扯皮。”


    “青樓楚館?”竹清疑惑,“風鈴怎麽和這些人有了交際?”


    這個朝代的女子們對於青樓楚館可是避諱得很,端看菊棉兩個臉上的鄙夷就知道了,菊露更甚,擰著眉頭,說道:“聽說她是王爺莊子的管事的小兒子的未婚妻,那小子讓妓子有孕了,老鴇上門索要錢財,這不,榮家不肯出,老鴇便要風鈴出了這錢。”


    竹清思索了一下,聽著怎麽那麽耳熟?莫不是榮管事一家?


    “她喊冤枉呢,說自個兒不是榮家的未來媳婦,可是那小子卻是親口認了的,還說的有鼻子有眼,怎麽說的來著……”菊露想了想那些婆子們傳的話,“喔,他說,他跟著父親見過風鈴,他父親給他找了一個丫鬟當媳婦,每回去尋未婚妻,都是風鈴來見的,不是她是誰?”


    菊露這麽一說,倒叫竹清想起來了,有幾次風鈴來尋她,說是有事找她做,這也正常,大丫鬟讓做事,你不做嗎?


    不過竹清就是不理她,以一句“給王妃製香和檢查用品”為由給她撅了,沒想到啊,估計她就是想讓她和榮管事以及那個小子見麵呢,真夠惡心的!


    所幸,這個虧她自己吃了,也算是自作自受。


    “王妃吩咐陳嬤嬤親自去青樓贖人回來了,這回事情可就是鬧大了。”菊棉搖搖頭,似乎已經瞧見風鈴的下場了。


    這樣一個被扣押在青樓的女子,聲譽肯定受損,她如何能再伺候王妃呢?


    不多時,這事整個王府都知道了,王妃原本下了封口的命令,奈何榮家這件事本就鬧得大,加上風鈴被抓去青樓的時候,還在大喊大叫自己是伺候雍王妃的,他們不能隨便扣押這樣的話,這不,傳的速度飛快。


    攔都攔不住!


    竹清提早膳進去,等雍王妃用完進去收拾,才發現這些早膳幾乎沒有動,與往日比起來,基本沒有吃。


    想來是被風鈴這事氣到了。


    暖春端了一碗燕窩進去,對倚靠在太師椅上的雍王妃說道:“王妃,這是忠勇侯府送來的血燕,您嚐嚐吧。”


    “放那。”雍王妃正在練字,定睛一看,紙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靜”字,她問道:“陳嬤嬤還沒回來嗎?”


    暖春搖搖頭,回答道:“沒呢,我已經讓門房隔一刻鍾就來報,到這會兒也沒有見人。”


    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按理說這會兒應該回來了,怎的還沒動靜?


    雍王妃撫了撫胸口,超過了時辰,意味著事情有變數,這件事原本就十分糟糕,再有變數,恐怕就難以處理了。


    暖春見不得主子這副模樣,趕忙扶著她坐下,又把燕窩端過來,舀了一勺放在她的嘴邊,嘴上還勸慰道:“王妃喝點吧,您受得了,肚子裏的孩子如何受得了?再就是,陳嬤嬤經事多,想必能穩妥處理的,王妃喝了這盞燕窩,興許陳嬤嬤就帶著風鈴回來了。”


    被這般勸了一通,雍王妃隻覺得自己心頭的邪火降下去了不少,她放下紫毫筆,等慢慢喝完燕窩,她才說道:“風鈴如此生事,且等著瞧。”


    暖春在心底歎氣,如果風鈴被帶走時不叫喊那些話,不攀扯到王妃的話,王妃興許還會出手救她,留她在正院伺候,畢竟這事錯的不是她。


    可是既然她那樣說了,沒錯也變得有錯了,王妃如何能再饒她?


    陳嬤嬤回來時,竹清也瞧見了,隻不過她身後並沒有其他人,看樣子風鈴好像並沒有被帶回來。


    陳嬤嬤風風火火地進了內室,氣還沒喘勻呢,就開口說道:“王、王妃。”


    “給陳嬤嬤倒茶。”


    “謝王妃。”喝完一整盞茶,陳嬤嬤才再次說道:“啟稟王妃,那春風樓不肯放人,說要風鈴與那榮家小子一起贖了才肯放,單贖風鈴一個人,不成。”


    “放肆!”雍王妃一巴掌拍在紫檀桌上,桌麵上的筆架都震了幾震,“她一個九流人物,竟然敢如此囂張,那春風樓是誰家的?竟讓她不識抬舉。”


    陳嬤嬤低聲說道:“老奴查過了,是宣王府的,宣王最器重的幕僚經常出入。”


    “宣王。”雍王妃冷笑道,那這件事就不單是衝著她來的了,更像是衝著整個雍王府來的,眼下正是奪嫡的關鍵時候,宣王這樣大張旗鼓的,是想做甚?


    自個兒能力不行,便隻盯著旁人出錯,看她會不會如他的意!


    “王爺呢?去請王爺。”雍王妃吩咐。


    “前院的人說王爺還沒回來。”陳嬤嬤說道。


    “這都下早朝如此久了,王爺去了哪裏?”雍王妃疑惑,“去派人尋。”


    好似這段時間,王爺經常不見蹤影?


    但是這會兒不是計較的時候,等雍王緊趕慢趕回來,入門就說道:“本王已經聽說這件事了,王妃先別急。”


    雍王妃不知是自己多心,還是孕期過於敏感,她總覺得,王爺進來的時候,帶了一股浮香飄飄然來,讓她聞著幾欲想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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