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1-ep3:血之紋章(13)


    “太解氣了!”一大早,亞曆山德羅斯·帕拉斯卡斯神甫便笑逐顏開地來到麥克尼爾的房間向他問好,他那胖乎乎的臉上,兩撇小胡子隨著話語不斷抖動,那活蹦亂跳的模樣像極了神甫的內心,“麥克尼爾,你在餐桌上把夏英格家族的人罵得狗血淋頭的事情,已經是眾所周知。這回你想要保持低調都做不到了。”


    風波的當事人興致索然地坐在窗邊看報紙,他回來之後就有些後悔了。他應該選擇一種更有效的方式來批駁這些貴族,或者幹脆記下這些人的身份而後讓那些有能力報複他們的人來動手。逞一時之快,看似占據了道德製高點,結果不過是把他自己暴露在了公眾視野當中,帶來的後果是致命的。但是,麥克尼爾實在無法忍受那些堂而皇之地宣傳歪理邪說的偽君子,假如這就是他仗義執言所要付出的代價,那麽任何後果他都願意承擔。


    “我感覺自己輸了。”麥克尼爾放下報紙,如實向帕拉斯卡斯神甫說出自己的觀點,“其實,我並不知道如何反駁打小以一種完全不同的價值觀生活的人。他們有自己的一套邏輯……他們活在和我們完全不同的世界中,而我隻能學著他們的邏輯來攻擊他們的弱點。我們都以為我們能夠憑借自己的自洽邏輯來摧毀他們的心理防線,殊不知他們也有能夠自圓其說的一種模式。”


    “我想,您應該很久以前就猜到這一點。”神甫並沒有嘲笑麥克尼爾,“想要打碎他們的價值觀,必須用冰冷的事實……用重拳打爛他們的腦袋。說理是不能說服這些家夥的。”


    “【以我之手殺戮,以主之名寬恕。】”麥克尼爾喃喃自語著,“教士,如果——我是說如果——布裏塔尼亞帝國和eu真的發生下一場全麵戰爭,你們教會是打算開始新時代的十字軍之征呢,還是倒戈投靠自稱是最高教監的皇帝?”


    “那些軟弱的家夥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們就在這裏,聽著皇帝的命令而後卑躬屈膝地做奴才。”神甫歎了口氣,“相信我,我們沒那麽脆弱……既然我們站在這條船上,教會不會輕易地讓它沉沒。”


    麥克尼爾引發的議論並未持續很長時間,因為另一個重磅消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布裏塔尼亞帝國計劃舉行一次軍事演習,並邀請在帝國境內的外賓前來觀看。這是示威,是向那些自認為能把布裏塔尼亞放在手上隨意揉捏的外國人宣布一種反抗精神——如果他們打算步步緊逼,布裏塔尼亞不介意魚死網破。麥克尼爾一向聽說eu在軍事技術上相比布裏塔尼亞帝國占據優勢,但他還沒有真正見過布裏塔尼亞的正規軍。既然帝國借著這個機會展現武力,他沒有錯過這些情報的理由。


    一同被邀請前去參觀的,還有其他國家的大使及駐外武官。eu大使自然也要前往,而帶著代表團前來帝國訪問的帕拉斯卡斯本來也收到了邀請函,但神甫本人說他對軍事不感興趣,加上當天他還打算出席一個捐款儀式,於是把名額扔給了麥克尼爾。不情願地穿上那套西服的麥克尼爾混進eu觀眾之中,在布裏塔尼亞帝國士兵的護送下離開使館區,來到郊外的機場,他們的目的地是西海岸的軍事設施。


    自從舊歐洲的貴族們逃往美洲並建立新帝國以來,布裏塔尼亞的最大假想敵始終是eu,它一直擔心eu會漂洋過海前來討伐這些舊世界的餘孽。但是,在隨後的一百多年裏,eu向東方的持續擴張終於使得它在摧毀俄羅斯帝國後與遠東的古老大國正麵對抗,布裏塔尼亞帝國也奇跡般地擺脫了危機。在那之後,布裏塔尼亞的觸角伸向了太平洋,它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成為了大半個太平洋的主宰,從夏威夷直到西太平洋為止的諸島皆受帝國控製,而南太平洋的一部分則掌握在南庭都護府手中。鑒於eu已經在一百多年以前被完全排擠出東南亞,在此地對抗的三方之間存在著錯綜複雜的互相利用關係。布裏塔尼亞帝國和南庭都護府表麵上是盟友,實則是爭奪南太平洋的對手;都護府名義上是朝廷的一部分,實則是獨立王國。無論如何,布裏塔尼亞帝國想從一個地區霸主變成影響世界命運的超級大國,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想要成為霸主,又想在霸主的位置上坐得長久,就不能單打獨鬥。”飛往西海岸的途中,麥克尼爾還在考慮著帝國的種種動向,“但是,布裏塔尼亞帝國現今的策略,分明是不打算尋求任何盟友,它一旦開始向外侵略擴張,和任何外國之間也不會存在緩和的餘地。如果不是查爾斯皇帝有著必勝的把握,就是他的敵人實在太無能了……以至於無能到了任何人都能看出來的程度。”


    飛機在軍用機場上停靠,麥克尼爾剛下飛機就看到了從不遠處的另一架飛機中走出的王雙。王雙今天穿著那套被他平日當作運動服的禮服,旁人以為王雙鄭重其事地對待這次的軍演,而麥克尼爾猜測他也許隻是懶得換衣服罷了。


    “想不到他們也來了。”王雙看著不遠處一些戴著高帽子、嗓音尖細的官員,“真不知道他們會在洋人麵前怎麽給我們丟臉。”


    “這些人是——宦官?”麥克尼爾就算掌握的知識再多也不足以應付所有的場合,況且世上總有他無從了解的秘密。


    “宦官。”王雙捋著長胡子,表情凝重地看著那些和布裏塔尼亞帝國文官談笑風生的宦官,“當今天子大統皇帝說,宦官當官以後不會到處胡搞,節外生枝的可能性很低。唉,讓他們在宮廷內當差也就罷了,連出使大臣都要宦官擔任,簡直是無法無天哪。”


    布裏塔尼亞帝國陸海空三軍都有著不俗的實力,外界普遍認為它們長期無法發揮作用並且出現嚴重腐敗的真實原因是貴族集團長期控製人事任免和指揮機構。對於一個在美洲大陸沒有對手的帝國而言,它需要防備的敵人隻在海外。因此,布裏塔尼亞帝國早在10年以前便開工建造新型航空母艦,以替換被時代淘汰的型號。海軍演習地點離這裏很遠,來回耗費的時間也很長,麥克尼爾於是打消了前去參觀的心思,決定去觀看陸軍軍事演習。


    “你不去看看他們的新戰艦嗎?”


    “我不懂海軍,看了也沒用。”麥克尼爾說的是實話,在他的晚年,海洋這個概念已經從地球上徹底消失了,它成為地理課本中一個遙遠的名詞。


    “本官必須一探究竟……我們南庭都護府也全靠海軍保境安民,海軍就是我們的命脈啊。”王雙歎了口氣,和麥克尼爾道別,他乘上了轟炸機去參觀海軍演習,麥克尼爾留在原地等著進一步安排。幾輛主戰坦克從不遠處駛過,揚起了一陣煙塵。那些宦官慌亂地用衣袖捂住口鼻,仿佛這些土灰會讓他們丟掉身為一個龐大帝國使臣的麵子一樣。


    麥克尼爾看到旁邊停著一架直升機,身著白袍的俾斯麥·瓦爾德施泰因正跳下直升機向著他們走來。他主動迎上前去,向這名圓桌騎士問好。


    “原來是教士的副手麥克尼爾先生。”俾斯麥向麥克尼爾敬禮,“教士怎麽沒來?”


    “他一個神職人員,不喜歡看打打殺殺的場麵。”麥克尼爾敷衍道,“對了,演習的內容是什麽?”


    “今天的演習是一個整體。”俾斯麥解釋道,“海軍部分模擬的是在公海和敵軍艦隊的交戰,而陸軍部分模擬的則是登陸後的作戰計劃。我們預計,我國強大的空軍能夠在短時間內奪取製空權,使得地麵上的敵軍承受毀滅性的打擊。”


    這並不是以防禦為主基調的演習,而是明擺著告訴世人,帝國已經想好了下一個侵略目標在哪裏——有兩個備用選項。南庭都護府或日本,二者都是帝國的盟友,也同樣和帝國存在著摩擦。


    在平原地帶,兩支軍隊陷入了苦戰。看起來,負責籌備演習的參謀們盡可能地模擬真實情況,而不是為了討好某些人或蒙騙某些人而在結果上做手腳。盡管俾斯麥聲稱他們能夠迅速摧毀這個假想敵的空中力量,但演習已經開始了兩個多小時,布裏塔尼亞帝國一方不僅沒有占據上風,反而還有被假想敵趕下海的可能性。坐著直升機來到半空中視察戰況的俾斯麥滿臉陰沉,這和他設想的也完全不同,他回去以後恐怕沒法向皇帝陛下交差。


    王雙不在,麥克尼爾又不認識其他人,他明智地選擇保持沉默,隻管觀看戰況。布裏塔尼亞帝國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卷入新的戰爭了,但思維還不算落後。在對抗假想敵的總體策略上,帝國軍的目的不再是消滅敵人有生力量,而是直接摧毀敵人繼續作戰的能力——搗毀全部維持現代社會基本秩序的基礎設施,把敵人直接打回中世紀。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強大的空軍是必不可少的,而俾斯麥所說的結論雖然有誇大的成分,麥克尼爾認為帝國空軍有資格和20世紀末期的gdi空軍相比。沒有空軍的地毯式轟炸和手術刀式精確打擊,gdi是不可能在短期內壓製歐洲的nod兄弟會並將其逐漸壓縮到巴爾幹半島的。


    “他們居然不害怕把自己的軍事秘密暴露給敵人。”麥克尼爾這樣想著,“不知道南庭都護府和日本之中哪一個會先嚐到遭受背叛的滋味。”


    威廉·阿什福德少將正和一旁的俾斯麥討論著什麽。兩人同為陸軍少將,然而威廉·阿什福德的年紀比俾斯麥大了不少,這輩子的仕途也許就止步於此,而俾斯麥還有更大的晉升空間。


    “緊急逃生駕駛艙應該會提高生存率,巴特雷希望更改結果。”


    “他一個作戰參謀無權討論演習結果。”俾斯麥不滿地說道,“有其他人應當為此負責。”


    麥克尼爾聽到了一個讓他感興趣的詞匯:【緊急逃生駕駛艙】。gdi軍隊曾經廣泛地在坦克、飛機甚至是宇宙戰艦中使用類似的設備來提高駕駛員或機組成員的存活率,如果布裏塔尼亞帝國也在研究類似的東西,麥克尼爾也許會提前得知它的原理和用途——不過,具體的技術細節必然產生變動,發動機也許依舊以櫻石能源為核心。


    最終的結果是布裏塔尼亞帝國在付出慘重代價後勉強達成了預定目標,期間一名膚色黝黑的肥胖軍官來到俾斯麥這裏匯報他的想法,被俾斯麥一頓痛斥後灰溜溜地離開了。麥克尼爾提出要參觀一下那種駕駛艙,然而他這一次沒有得到帝國軍的允許。顯然,帝國軍將這種技術看作機密,這和前線士兵的生死息息相關,任何泄密都可能導致正麵戰場上的慘重損失。


    當天晚上,王雙才從海上飛回來,這個以前從來沒參加過海戰(觀摩也算是參加了)的陸軍軍官由於暈船而神誌不清地在眾人的攙扶下回到了臨時居所。他興奮地向麥克尼爾講出了他的最新發現:布裏塔尼亞帝國肯定是準備對外發動戰爭。


    “這我早知道了。”麥克尼爾讚同這個結論。


    “如果他們真的隻想防禦本土,應該隻造護衛艦,就像我們一樣……而他們的陸海空軍的發展目的,都是徹底將某國摧毀而非防禦敵人的進攻。”王雙表情凝重地和麥克尼爾說道,“況且,許多人似乎被蒙騙了,那個布雷斯高就說他相信皇帝隻想保衛帝國的安全……見鬼吧,誰會信?他是個外行,外行看不出門道。”


    不過,如果布裏塔尼亞帝國真的將南庭都護府或日本作為下一個目標……那麽,在對抗真正的敵人前卻下手解決盟友,到底有什麽意義呢?麥克尼爾百思不得其解,他無法得出一個合理的結論,隻能將其歸結為皇帝的異想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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