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1-ep5:大橋讚歌(14)


    麥克尼爾上次到達這座小鎮附近時,他隻記得這是一座荒涼的鎮子。作為經濟衰退後的犧牲品,城鎮開始逐漸萎縮,變得死寂,居民不斷從中遷走。有些城鎮隻剩下老人和孩子,另一些城鎮則隻有老年人。二十多年以來,南非曆代總督對這一事實視而不見,認為這些城鎮的衰落是正常現象,他們更不願花費任何資金去投資上述邁向毀滅的小鎮。白人離開了,黑人來了又走了,誰也不想在這裏生活。最終,當一座城鎮上最後的老人離開或病逝後,城市的壽命就宣告終結,成為了人類活動的遺跡。也許一百多年以後,還會有熱心的探險家前來考察這些荒廢的城鎮,並從中窺見社會在過去的運行姿態。


    如今,小鎮已經被叛軍占據,獅子旗飄揚在旗杆上,耀武揚威的士兵正在外圍巡邏。這些驕傲的叛軍不認為防衛軍會襲擊這裏,他們相信戰爭的格局並不會發生太大的改變。空軍頻繁地轟炸羅德西亞北方的重要城市,但從來對這些渺小的據點不屑一顧。這給了叛軍可乘之機,一些精明的指揮官自願在看似緊要但無人理睬的市鎮布防,以免被扔到前線成為南非大軍的槍下亡魂。


    邁克爾·麥克尼爾正帶著幾名士兵走進帳篷,規規矩矩地向斯邁拉斯敬禮。


    “長官,我們在東麵發現了一個大坑,裏麵有大量屍體。”麥克尼爾的語氣十分沉重,“據推測,叛軍進駐鎮子時,殺死了全部居民,並將屍體丟棄在坑內。如果您認為有必要取證或進行調查,請隨我來。”


    斯邁拉斯見狀,草草地吩咐屬下繼續按計劃部署士兵,而後和麥克尼爾一起離開了帳篷。他手上的手表指著早上六點半,大部分士兵正在按新的命令展開包圍網,準備對鎮子進行圍攻。剛走出幾十米,斯邁拉斯便在路旁看到了一具無頭屍體,屍體身上沒有任何遮蔽物,叛軍似乎將一切能拿走的物品全都收走了。他停了下來,裝模作樣地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然後繼續隨著麥克尼爾向前。


    “他們是怎麽死的?”


    “死法多種多樣。”麥克尼爾頭也不回地答道,“有些人被擊斃,有些人被燒成焦炭,還有些人被用來剝樹皮的大砍刀砍掉了腦袋。您到現場看一看就知道了……這些阿非利加布裏塔尼亞人簡直是魔鬼。”


    斯邁拉斯遠遠地聞到一股惡臭。他停下了腳步,向著還在前進的麥克尼爾喊道:


    “好了好了,麥克尼爾,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完成。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消滅眼前的敵人。”


    昨天晚上,卡爾·達特曼上校終於和斯邁拉斯進行了聯係。在得知斯邁拉斯已經抵達山穀中的鎮子附近時,達特曼上校感到十分意外。看起來,上校好像並不十分情願地看到斯邁拉斯前來搭救他和他的部隊。當斯邁拉斯問起最近的戰況時,上校閉口不言,隻是要求斯邁拉斯優先消滅下方的敵軍。此外,他還聲稱會派出突擊隊下山協助斯邁拉斯了解情況。得到上校的回複後,斯邁拉斯立刻要求士兵準備進攻,他希望一次性將鎮子中的叛軍全部消滅。雖然他並不知道上校遭遇了什麽,至少敵軍還沒有來得及突破包圍網或夾擊他們,看來幸運還是眷顧他們的。


    邁克爾·麥克尼爾見斯邁拉斯根本不願意去參觀現場,無奈地說:


    “那麽,請您至少讓士兵拍下照片和錄像,證明這是阿非利加布裏塔尼亞人幹出來的。不然,也許有些人會很願意將罪名扔在我們頭上。”


    斯邁拉斯采納了麥克尼爾的意見,他慌忙回到自己的帳篷中,不再理睬那股遲遲無法消退的氣味。麥克尼爾則來到了大坑附近,那裏的士兵還在艱難地把坑中的屍體挖出來並進行分類。大部分士兵不願意參加這項工作,他們擔心屍體引發瘟疫,那樣一來他們就沒救了——這些因素對軍隊的影響有時候比正麵戰場上的敵人還大。


    “找到什麽了嗎?”


    “看樣子,叛軍采用了整齊劃一的方式來屠殺這些平民。”正在一旁查看屍體的一名士兵說道,“大部分平民是被槍決的,而這邊的十幾具兒童屍體……據觀察,大概是被摔死的。”


    “有決定性的證據嗎?”


    “沒有。”那名士兵聳了聳肩,“坦率地說,我們無法利用這些屍體身上的傷痕或其他證據來證明叛軍是凶手,但願後方的媒體知道該如何說話,否則我們就成為了公眾眼中的真凶……”


    鎮子兩側都是陡峭的懸崖,在後方則是維係羅德西亞北方和南方的重要交通運輸鐵路,這條鐵路從上方的大橋上穿過,蜿蜒地通向馬塔貝萊蘭。叛軍化整為零地將大部分輕步兵派遣到前方,但那些重型武器裝備不能用同樣的方法運送,他們一定會選擇從下方的城鎮或上方的鐵路通過。兩點之間的直線距離大概有十幾千米,達特曼上校的部隊目前就在斯邁拉斯的東北方向。


    十幾分鍾之後,幾名友軍士兵忽然出現在了收拾屍體的防衛軍士兵們的眼前。他們還沒來得及整理身上的繩索,就被附近的士兵團團包圍。麥克尼爾一眼就看到了杜米索·圖圖,他走上前去,讓其他人放下武器,而後詢問對方是如何來到這裏的。在聽說他們是從一處懸崖頂部以繩索降下之後,眾人都感到驚奇。毫無疑問,叛軍大概也可以讓士兵從山體上降下或派遣突擊隊爬上山,而叛軍並未這麽做的根本原因,便是交通線目前依舊被牢固地掌控在防衛軍手中。達特曼上校和斯邁拉斯都可以利用鐵路線和公路運送裝備和物資,而叛軍還未控製附近的路線,他們隻能選擇穩紮穩打。


    “這是什麽?”杜米索·圖圖很快發現了這些屍體,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向麥克尼爾詢問前因後果。


    “如你所見,叛軍殺光了鎮子裏的平民。”麥克尼爾咳嗽了幾聲,讓其他士兵盡快把屍體搬走,“……別發火,不值得。”


    杜米索·圖圖根本沒聽進麥克尼爾的勸告。他咬緊牙關,臉漲得通紅,即便是向來分不清黑人相貌區別的其他白人士兵都驚訝地發現這個年輕的土著裔士兵簡直像上了發條的機械一樣狂躁。正當他試圖發泄時,麥克尼爾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拽了回來,這才讓年輕的士兵略微清醒一些。


    “別耽誤了大事,你們立刻去見斯邁拉斯少校。”麥克尼爾歎了口氣,“放心,他們犯下的罪行必須得到清算。”


    吉恩·斯邁拉斯很快從這些士兵口中了解到了真實情況。原來,早早做好準備並率領部隊上山的達特曼上校意外地發現敵軍正偷偷地將輕步兵派遣到前線,當時雙方正在進行談判,達特曼上校決定派出少數散兵獵殺落單的敵軍,結果導致自身提前暴露了。於是,雙方重新開始交火後,達特曼的部隊幾乎是立刻遭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圍攻,現在等於是被困在山上、動彈不得。


    “上校說,叛軍可能會認為從山穀前進更保險……所以,他一直希望您及時消滅占據小鎮的叛軍。”杜米索·圖圖做了總結,而後站在一旁等候斯邁拉斯的命令。


    “你們在山上打了這麽長時間,按理說已經快彈盡糧絕了。”斯邁拉斯狐疑地看著和杜米索·圖圖一同前來的士兵們,“長官做了什麽?”


    “山上有一個疑似為鐵路工人提供的站點,我們最近在那裏抵抗敵軍的進攻。”杜米索·圖圖連忙一絲不苟地回答長官的問題,“另外,上校似乎私自從後方調來列車提供物資,車廂現在都堆在另一側……”


    “那你們沒有被叛軍從背後偷襲還真是奇跡。”斯邁拉斯沒好氣地說道,“算了,好在長官目前還有優勢……你們跟隨我們行動,等戰鬥結束後再回去。”


    這幾名士兵原本和麥克尼爾在同一個排裏,他們於是決定和麥克尼爾並肩作戰。但是,剛才還在大坑附近搬運屍體的麥克尼爾忽然不見了,眾人找了許久,才在附近的山坡上發現麥克尼爾正在研究如何順著懸崖峭壁爬上去。他取出一些工具,試圖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直接攀爬,但剛爬了幾米就掉了下來,摔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狼狽的麥克尼爾迅速爬了起來,他很快看到了正在圍觀他的士兵們,不由得感到羞愧。


    “我想,這是最快的辦法。”麥克尼爾將工具收回背包裏,“除此之外,想回到山上就隻能繞道,我們會浪費很多時間……”


    他認真地看著士兵們,從他們身上發現了一些奇特的變化。戰爭能夠迅速地重塑一個人,這比任何學校都管用,也勝過了一切打著各色名頭騙錢的矯正中心。這些原先還略顯天真和輕浮的年輕人,如今眉宇之間隱約帶著殺氣。長期在仇殺中活命的人,大概都是這樣的。


    遠處隱約傳來了槍聲,那是標誌著進軍的號角。


    “行動。”麥克尼爾言簡意賅地說道。


    他們所在的方向位於鎮子的東側,這裏是叛軍防禦力量相對空虛的區域,麥克尼爾昨天偵察時隻發現了少得可憐的火力點。現在,對麥克尼爾的打算一無所知的士兵們將嚴格按照他的指揮,穿過一條很容易受到敵人射擊的走廊,以鎮子邊緣的廢棄建築物作為掩護,緩慢地滲透進入敵人的防線。麥克尼爾率先出發,他選定了一座幾乎倒塌的房屋,順利地通過破損的後門進入,其他士兵則魚貫而入,眾人在窗子前謹慎地觀察著外麵的環境,確認敵人的蹤跡。


    “安全。”麥克尼爾向前一指,他端起步槍,匍匐前行。不料,設置在右前方一座三層建築頂端的火力點忽然作出了反應,機槍手迅速向著麥克尼爾所在的方向射擊,子彈繞著圈打在他身旁的土地上,多虧後麵的戰友們將他拖回屋內,他才得以僥幸毫發無損地返回。敵人已經認準了他們的位置,隻要他們敢露頭,機槍手不介意多送他們幾十發子彈。正前方的巷子裏已經有幾名叛軍士兵向著小屋走來,形勢有些不妙。


    麥克尼爾悄悄地向後退了幾步,站在後方的窗子旁觀察街道的走向。


    “你們守住這裏……誰跟我一起來?”


    兩名黑人士兵應聲而起,三人以三角形一樣的隊形撤出了小屋,繞進了另一座屋子。不巧,正在巡邏的叛軍士兵發現了他們,於是立刻向著三人所在的方向射擊,並朝著屋門衝來。麥克尼爾一腳把門踢上,讓另外兩名士兵先走,他躲在門後等待敵人破門而入。這名叛軍士兵似乎很謹慎,他向大門的缺口處扔了一顆手榴彈,這把麥克尼爾嚇得不輕,他迅速撤到屋子的角落裏,才免於被彈片炸傷。見屋內沒有慘叫聲,叛軍士兵以為一切安全,放心大膽地前進,結果被返回門口的麥克尼爾用刺刀紮在胸口,仰麵順著門前的樓梯摔了下去,他手中的衝鋒槍也被丟到了一旁。身受重傷的叛軍士兵艱難地向衝鋒槍爬行,爬出不到一米就永遠停止了呼吸。聞風而至的其他叛軍見狀,匆忙衝進屋子內搜索,卻撲了空,那時麥克尼爾已經離開了現場。


    三人連續繞過了好幾個屋子,才抵達三層建築的底部。領頭的黑人士兵剛進門,冷不防一個手持麥克尼爾所說的那種大砍刀的叛軍士兵撲了過來,一刀削掉了他的腦袋。鮮血噴濺到後麵的士兵身上,同伴的腦袋像西瓜一樣從他腳邊滾走,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被眼前發生的一幕嚇倒了。麥克尼爾眼疾手快地擊斃了那名也許對自己的刀法很有自信的敵軍,看著六神無主的戰友,衝上前使勁地晃了晃他。


    “他已經死了!……我們離開這裏。”


    同樣年輕的黑人士兵木然地點了點頭,緊跟在麥克尼爾後方。通向二層的道路有兩條,一條是螺旋形狀的木質樓梯,另一條則是空間更為開闊的水泥樓梯。麥克尼爾短暫地判斷了一下風險,放棄了螺旋樓梯,從後側來到了二樓。一名敵軍士兵正在窗前聚精會神地觀察著街道上的狀況,他背對著兩人,麥克尼爾輕而易舉地將他扔了出去,那人摔在一堆碎玻璃上,看樣子是活不成了。隨後,麥克尼爾要他的戰友在原地警戒,他打算從窗戶翻到三樓,直接搗毀敵人的火力點。他試了好幾次,才勉強地成功翻越出去,順著排水管道攀爬到三樓,而後向著一旁的陽台跳去。所幸這裏沒有叛軍士兵,不然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成功抵達的。


    “他們居然不在這地方安排一個狙擊手,太浪費了。”麥克尼爾心裏這麽想,他暗自慶幸敵人忘記或根本沒考慮到狙擊手的重要性。很快,麥克尼爾從陽台接近敵人的火力點,來到了機槍手身後。從這個角度,他能夠輕而易舉地看到下方的狀況,杜米索·圖圖等人正被壓製在房間裏,周圍有十幾名敵軍士兵正包圍過來。邁克爾·麥克尼爾抽出短刀,一聲不響地從後方紮進了機槍手的脖子。血液順著氣管流進肺部,機槍手想要喊叫也叫不出來,掙紮了一會就緊隨他的其他同伴去見上帝了。麥克尼爾來到機槍前,趁著下方的敵軍士兵正在聚集,當機立斷對敵人開火。猝不及防的叛軍士兵遭到突然襲擊,一開始還以為是載著機槍手的裝甲車出現在了附近,根本沒有考慮到自己的火力點被對方消滅並奪取這種可能性。許多士兵的手臂和大腿被打斷,拖著支離破碎的身軀躺著路上呻吟,而方才還惶惶不可終日的黑人士兵們終於獲得了喘息之機。不必說,他們也知道是麥克尼爾成功達成了目標,看來他們可以離開了。


    半個小時後,眾人集結在被清理幹淨的高樓中,討論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少校的目的是將叛軍全殲,而他們可能順著鎮子後方的道路逃跑……那裏更需要我們。”麥克尼爾作出了決定,“隻要有叛軍試圖逃跑,我們就送他一顆子彈,或是用這些剝樹皮的砍刀把他們的腦袋也砍下來當足球踢。”


    接近傍晚,戰鬥逐漸變得白熱化。在鎮子中心的建築群附近,斯邁拉斯組織了敢死隊反複衝擊叛軍的據點,連續三次被叛軍趕了出來。火冒三丈的斯邁拉斯下令用火炮攻擊房屋,被其他軍官阻止。這些人認為,等到他們奪取鎮子之後,還要利用鎮子的建築物抵擋敵人的進攻——倘若他們現在把鎮子夷為平地,之後的防守將變得十分艱難。


    “把他們困在這裏,一個都不能放走。”斯邁拉斯咬牙切齒地怒罵道,“其他地方也要認真封鎖……麥克尼爾呢?他在做什麽?”


    得知麥克尼爾已經率領一些士兵去後方封鎖敵軍的退路時,斯邁拉斯大喜過望,他連忙下令其他部隊加緊進攻鎮子內其他據點。叛軍人數雖多,但缺乏武器彈藥,加上叛軍自認為隨時能逃跑,每個指揮官都在給自己計算後路,也許沒人打算堅守到底。到了夜間,斯邁拉斯下令暫時停止進攻,隻用火炮進行威懾。叛軍見攻勢停止,以為有機可乘,紛紛向後退卻,使得防線進一步變得空虛。第二日上午,斯邁拉斯將叛軍殘部壓縮在方圓不到一千米左右的地帶,集中兵力猛攻。叛軍在撤退路上不斷遭到狙擊,士兵幾乎崩潰,不少叛軍士兵打出白旗並自行宣布投降。到下午4點左右,戰鬥基本宣告結束,斯邁拉斯以慘重的代價獲得了勝利。事後統計時參謀人員確認防衛軍戰死約200人左右,叛軍被殺或因其他原因死亡者約500人,幾十人投降,但他們被憤怒的防衛軍士兵殺得隻剩十幾個。要不是斯邁拉斯及時製止,也許沒有任何俘虜能活下來。


    斯邁拉斯成功地擊敗了規模與自身相仿的叛軍,而慘痛的代價迫使他決定原地休整並等待上校的最新指示。他愁眉苦臉地對其他人解釋說:“贏是贏了,可我們也沒能力去參加下一場戰鬥了……上校要是知道了,大概會氣瘋。”


    渾身是血的麥克尼爾拖著一名俘虜疲憊地返回了臨時住所。他打算和杜米索·圖圖等人到山上去和上校見麵,既然達特曼上校拖住了敵軍的輕步兵主力,麥克尼爾需要找到一個減輕斯邁拉斯麵臨的壓力的有效辦法。


    “給你們一個小時,收拾一下裝備,馬上離開。”麥克尼爾將背包扔在門口,癱坐在樓梯上,向一旁的戰友們伸出左右,示意他們把水壺遞過來。


    “不是吧!?”眾人大呼小叫,“都快天黑了,我們應該明天出發。”


    “誰知道夜晚會發生什麽?等戰爭結束了,我們有許多機會休息……”麥克尼爾喝完水,發現俘虜不見了。他跑出屋子,恰好看到杜米索·圖圖正把俘虜按在地上拳打腳踢。等麥克尼爾看到年輕的黑人士兵拔出手槍時,終於忍不住上前製止了他的進一步行動。


    “戰爭對他來說已經結束了,別難為他。”麥克尼爾讓其他人把俘虜帶走,自己也轉身離開現場。


    “不會結束的!”杜米索·圖圖喊道,“總督說得對,這場戰爭不會結束的。他們還有父母,還有子女,還有朋友,還有其他親人……得把他們全都宰了,一個也不能留!”


    麥克尼爾回過頭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仿佛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怪物。這個十幾歲的年輕士兵的眼中現在隻剩下了狂熱和嗜血,一半是因為戰爭,一半是因為宣傳口號。雅各·赫爾佐格是否真的釋放了怪物呢?當他號召南非的eu公民進行這場近乎十字軍之征的戰爭時,他有沒有想到這些口號意味著什麽?


    “以上帝的名義……願祂真的保佑我們。”麥克尼爾失落地回到了屋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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