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b-ep2:棕櫚樹下(18)


    迪迪埃·博尚緊張地按著控製麵板上的按鈕,而後把一隻手握在操縱杆上。從高空俯瞰地麵,那些不起眼的防空炮火格外稀疏,成百上千的炮彈和機槍子彈也沒法擊中自由自在地翱翔於天際的航空炮艇。然而,多次和死神擦肩而過的博尚卻很清楚,【概率】是不能當真的——一旦被擊中,那就是100%。


    他咬緊牙關,向著已經被鎖定的敵方炮兵陣地開火。幾發炮彈沒有擊中目標,隻是在土丘上激起了一陣更大的煙塵,並成功地激怒了附近的聯邦軍。剛剛被博尚甩掉的聯邦軍航空炮艇再一次從後方向他逼近,炮彈從下方緊貼著航空炮艇腹部飛過,鑽入了遠方的重重迷霧之中。


    “我需要一架僚機……我真的需要一架僚機!”博尚自言自語著,他知道自己就算把這句話複讀幾百遍都不能換來一艘航空炮艇,但他還是忍不住地抱怨著。隨著起義軍步步後退到聖保羅城郊,外圍的軍事基地幾乎全部被聯邦軍攻占,起義軍那剛剛組建起來就遭到了毀滅性打擊的航空隊也隻得撤回了城內。這還不算完,隔三差五就對聖保羅的重要目標進行定點打擊的聯邦軍基本破壞了航空隊重整旗鼓的希望,那些經常在半路上被炸死的工人當然也不可能複活過來替博尚和其他飛行員維修航空炮艇。


    陰險狡詐的聯邦軍使用的招數還不止這些。最近一段時間,喪心病狂的聯邦軍竟然向聖保羅空投食物和其他生存必需補給,企圖以此離間市民和起義軍之間的關係。被一連串攻勢打得顧頭不顧尾的起義軍起先沒有在意,直到城中傳出了市民感謝聯邦軍提供食物卻不感謝起義軍保護他們的生命的流言後,如臨大敵的起義軍才決定采取必要行動——卻也隻是收走了市民所撿到的食物而已,並將其優先提供給士兵。


    如此一來,聖保羅市內的情況急劇惡化。在起義軍的防空火炮陣地屢次遭到聯邦軍航空隊的毀滅性轟炸後,聯邦軍的飛艇肆無忌憚地飛抵城市上空並滾動播放利馬副總統和戰爭部長席爾瓦元帥的勸降通知錄音,給起義軍士兵和市民們的抵抗意誌造成了很大的打擊。聯邦軍投放勸降通知的第一天,便有部分市民伺機偷偷溜出城市,他們再也忍受不了連飯都吃不飽的日子了。


    起義軍不能阻止市民逃跑,也不能學著整合運動那樣對自己應該保護的公民大開殺戒,更不必說被圍困在聖保羅的起義軍所能依靠的隻有這些還願意或被迫同他們並肩作戰的平民了。焦慮的起義軍失了章法,他們一方麵令第二步兵師師長布拉加中將製定突圍計劃,另一方麵胡亂地四麵出擊、企圖誤打誤撞地在某一方向上掙脫敵人為他們量身定製的枷鎖。


    博尚在這種煎熬的氣氛之中撤回了城內並繼續執行他的作戰任務,但他這支隻剩下了一艘可以出動的航空炮艇的航空隊已經不能在戰場上起到什麽關鍵性作用。指揮官們認真地派遣他出擊,博尚也認真地執行任務,就連僥幸沒被炸死的修理工和機械師們也同樣認真地完成每天的日常維修和護理工作,盡管每個人都清楚他們所做的一切似乎仍是徒勞。比起多擊落些敵方航空飛船或攻擊地方地麵目標,迪迪埃·博尚更在乎的是找到一條安全的逃生路線。


    可他找不到——各種意義上的找不到。地麵上的全部通道都被聯邦軍封鎖,而駕駛航空炮艇從空中強行突圍看起來同樣是天方夜譚。先不說他要怎樣從敵人的天羅地網中殺出重圍,一旦聖保羅戰敗,整個巴西除米納斯吉拉斯州之外的其他地區對他而言都是監獄的代名詞(前提是米納斯吉拉斯那時還沒放棄抵抗)。


    島田真司儼然已經放棄了逃跑的希望,隻打算留在聖保羅聽天由命。博尚看不透島田真司的心思,而且他還暫時沒有向聯邦軍投降的計劃。從上個星期開始,前景的不確定性給他的精神帶來了越來越大的壓力。獨自一人逃亡他國毫無意義,留在聖保羅束手就擒也不是辦法……投奔麥克尼爾看上去更荒謬,反正博尚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可能在跟隨著大隊人馬向北逃竄的過程中保住他現有的一切。


    不能讓敵人從後方咬住他的航空炮艇,絕不能讓這一幕發生。使出了渾身解數的博尚艱難地駕駛著航空炮艇遠離敵人的射擊路徑,那兩艘配合得相當默契的航空炮艇卻根本不給他反攻的機會。隻要博尚稍有動作,敵人編織出的火力網就會把他逼回到原先的路徑上,以至於博尚除了起先的象征性攻擊之外就再也沒能給聯邦軍的陣地造成任何威脅。


    排除了空中的小小隱患後,地麵的聯邦軍按部就班地根據各級指揮官的命令圍攻聖保羅。依靠充當內應的南裏奧格蘭德叛軍,聯邦軍準確地獲知了聖保羅起義軍的一部分布防計劃並在圍攻作戰開始後快速地清除了聖保羅外圍的大部分起義軍據點和軍事基地,隻有少數堅決抵抗的基地仍被掌握在起義軍手中。聖保羅起義軍試圖利用這些據點來維持對城市外圍的控製,又沒法給守軍提供足夠的支援,隻得象征性地承諾將在必要時刻給予援助。


    得到了同一張空頭支票的還有島田真司:起義軍決定讓這個一直沒給他們做出什麽實際貢獻的家夥肩負起排查風險的工作。準確地說,是要避免聯邦軍采用某些極端手段——例如突然在聖保羅城區內釋放惡魔——來不費一兵一卒地摧毀起義軍的防線並給仍擁護起義軍的公民們造成不可想象的損失。島田真司本人對此不置可否,他正為自己沒能取得進展而擔憂,這份新差事反而讓他得以逃過一劫。


    “也許城市裏還藏著很多間諜……”島田真司接手他的新工作時,首先想到的是把聯邦軍的間諜從城市中徹底清除。他至今仍對這個平行世界所稱的【魔法】一竅不通,而且連個值得研究的可靠當事人也沒找到,因此他的大部分思路還建立在推測的基礎上。


    假如聯邦軍試圖在城市內製造種種事故,埋伏在聖保羅的間諜和臥底就是最方便的工具。幾個月以來,起義軍一直試圖將城市內的敵方情報網絡連根拔起,他們確實在搜捕過程中抓獲了一些間諜,但敵人的反應和一些事後看起來很蹊蹺的細節卻證明聯邦軍仍然能夠從聖保羅得到那些機密情報。抓間諜是其他人的工作,那不在島田真司的負責範圍內,他隻需要讓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自己在認真工作就行了。


    惡魔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通常都會給附近的起義軍士兵帶來難以想象的損失。許多起義軍指揮官認為惡魔是聯邦軍召喚出來的,並試圖搜集些證據,然而直到帕拉伊巴河穀戰役結束之後,頻繁在交戰過程中受到惡魔襲擊的起義軍也沒能發現能夠證明聯邦軍製造或召喚出了惡魔的直接證據。對相關事件的記錄被起義軍保存在聖保羅的檔案庫中,如今的島田真司可以隨意地查閱它們。


    這其中也許存在什麽規律,也許什麽規律都沒有。返回了防空洞的島田真司繼續研究自己帶回的資料,他先總結了惡魔出現的地點,並輕而易舉地發現這些超自然怪物都出現在城市內。當然,他暫時無法排除敵人可以在荒野上召喚惡魔的可能性,隻要有相應的案例出現,他就得根據實際情況靈活地調整自己的結論和對策。


    敵人選擇在城市中召喚惡魔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一方麵,城市環境相對比較隱蔽一些,即便敵人布置了一些用於召喚惡魔的儀式,起義軍也往往不能快速地發現;相比之下,跑到荒野上大張旗鼓地弄些鬼畫符般的行為藝術,大概會馬上吸引起義軍的注意力。


    “……況且,攻擊平民會更加動搖起義軍的抵抗意誌。”島田真司喃喃自語著。頭頂的照明燈搖晃了幾下,些許塵土掉在他的肩上,這一切都沒能引起他的注意力,“不,他們本來應該用最直截了當的方式來威脅起義軍的領袖們。”


    至少在島田真司看來,最高效的辦法是讓指揮戰爭的領袖們直接感受到死亡迫在眉睫的那一刻。這比其他任何方法都更能說服領袖們變得熱愛和平,畢竟躲在安全的後方掩體中指揮戰爭的他們不必親自麵對戰爭帶來的風險。至於那些願意承擔同等程度的風險甚至願意和平民共存亡的領袖,島田真司沒見過幾個,他也不覺得聯邦軍或起義軍之中有這樣百年難遇的英雄。


    這麽簡單的道理,聯邦軍沒理由不知道。那麽,敵人明明有無數個機會對起義軍的指揮機構實施斬首行動(或幹脆通過大範圍的無差別打擊將其連著許多軍事目標一同消滅)卻遲遲沒有動手的理由便呼之欲出了。整合運動在用他們認為正確的方式爭取【長久的勝利】、【徹底的勝利】,得到一場即便若幹年後整合運動失勢時也無人敢於質疑的勝利。


    他決定先試探一下。島田真司找來幾名警察,讓他們關注城市內的幾處街區,尤其是要注意除了軍人之外的可疑出入人員。居住在那些地段的市民不是躲進了地下室,就是跑到了新修建的臨時防空洞中,再無居民的街道上有任何閑雜人等都十分引人注目。他不指望這些警察能幫他發現什麽,甚至不指望警察們能忠實地按照他的吩咐去辦事,這些人沒有半路上跑掉就已經是對他最大的尊重了。


    12月7日晚上,試圖返回地麵的島田真司因為敵人的新一輪轟炸而被迫撤回了防空洞中。他嚐試著聯絡被他委派到地表的警察們,但電話始終沒有接通。判斷電話線大概已經被炸斷的島田真司決心親自出去看看,他回到角落裏,安靜地等待著轟炸結束的那一刻。


    防空洞裏響起了不少哭喊聲,有兒童的,也有不少成年人的。這些此起彼伏的哭鬧聲讓試圖靜下心來思考的島田真司心神不寧,他端著手中的文件夾,強迫自己繼續閱讀這些潦草的葡萄牙語文字記錄。目前為止,起義軍唯一成功地破解了聯邦軍召喚惡魔的作戰計劃的案例還是麥克尼爾告訴他的,那時自稱沉迷神秘學的尼克斯·斯塔弗羅斯誤打誤撞地破壞了敵人準備的儀式並反過來讓惡魔出現在錯誤的地點從而給正在後撤中的聯邦軍帶來了沉重打擊。


    惡魔不會自動識別【敵我】,這是毋庸置疑的。或者說,在惡魔的觀念之中(假如它們還有這個概念),全部的人類都是敵人。這從每次惡魔出現時聯邦軍的分布狀況之中可以窺得一二,聯邦軍顯然並不打算讓自己的士兵冒著被無差別攻擊人類的惡魔襲擊的風險。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聯邦軍又怎能保證每一次都避開那些怪物呢?


    真讓人頭疼,島田真司想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市民們驚慌失措的哭喊聲反而沒那麽讓他心煩意亂了,反倒是那些過去未能解決的問題仍然困擾著他。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聯邦軍既然偷偷摸摸地雇傭魔法師召喚惡魔來對付起義軍,這其中一定有些普通軍人了解詳情。島田真司用來控製掌握了超能力的【超人】們的方法很多,但他還沒有操控魔法師的經驗,因此他也無法分析清楚聯邦軍指揮那群魔法師的具體方式。十幾年前的法軍倒是很有經驗,可惜靠的是強製征兵以及用原本效忠於軍隊的魔法師四處搜捕可疑人員這種今日已經不大可能再起作用的老辦法。


    轟炸似乎停下了,但島田真司還不急於出去。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夾,仍然保持安靜,直到負責維持秩序的憲兵把外麵的消息告訴他們時,他才不緊不慢地收拾好東西、向著出口走去。東倒西歪的市民們也互相攙扶著離開,但隻有島田真司一個人的臉上還掛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每一個見到這笑臉的市民都不由自主地為他讓出了一條道路、生怕那幾乎可以和厄運相提並論的笑容附著在自己身上。


    戴著眼鏡的青年日本學者邁著幾乎保持一致的步調向前走著,他來到防空洞的出口位置,友好地和阻攔他的警察們交談了幾句,在得到了許可後順著秘密通道返回了地麵。往日即便在夜間也燈火通明的街道如今漆黑一片,如果不是因為遠方炮彈爆炸時的閃光時不時地照亮天空,島田真司就隻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城市裏獨自一人闖蕩了。


    膽子大了許多的島田真司先躡手躡腳地沿著牆壁前進,過了幾分鍾後又重新挺直了腰。堅守在城市內的起義軍士兵們艱難地維持著秩序,沒有這些人在,島田真司是絕對不敢在一個隨時可能冒出劫匪的城市裏四處亂走的。


    敵人像往常那樣在城市裏大肆轟炸了一番,而起義軍的重要建築物同樣未被那些炸彈造訪。確認了地標建築和重要辦公樓完好無損後,島田真司沿著原路返回到防空洞入口附近,再從這裏前往下一個目的地。那些警察直到現在也沒有返回,想必是逃走了,不然就是遭遇了什麽意外。好吧,那他隻好堅持去走一趟,正好也可以逃過軍官們對他的責問。


    接連前往幾處被他重點標明的地點附近搜索後,沒發現有什麽異常的島田真司樂觀地按照自己擬定的名單繼續遊走。半路上,他看到了敵人投下來的箱子,心中盤算著等他返回防空洞的時候順便把裏麵的物資偷走。這當然算不得投敵,隻是靈活地利用敵人的象征性仁慈和糖衣炮彈來保住這條命罷了,他這樣安慰自己。


    等等,一定還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整合運動的所作所為談不上仁慈,發生在裏約熱內盧的一係列慘案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事後他們對公民們的讓利也僅僅是出於各種務實需求。如今聖保羅危在旦夕,整合運動原本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攻克這座首先起義反抗他們的城市,他們的領袖們也不像是那種會天真地相信聖保羅州的公民在幾次安撫之下就能忘記整合運動的罪行的幼稚病患者。


    島田真司忽然僵住了,他想到了一種答案,由這答案又聯想到了許多災難性的後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他開始考慮自己該如何從危機之中受益。先前,他已經拒絕了博尚的提議,也不打算和麥克尼爾等人一同向北方逃竄,離開了研究設施的他基本上沒有用武之地。就算他嘴上說得再漂亮一些,等到聯邦軍攻陷聖保羅的時候,他遲早會麵臨著艱難的抉擇,甚至幹脆別無選擇。


    他退回到箱子旁,手忙腳亂地把箱子拆開。看到裏麵包裹著的食物後,島田真司下意識地吞咽著口水,他已經好幾天沒吃飽飯了。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戴著眼鏡的日本青年學者把食物放在一旁的空地上,自己趴在廢墟邊繼續搜索箱子裏剩餘的東西。不出所料,裏麵有一張勸降傳單,類似的傳單在聖保羅隨處可見,有些是直接被空投下來的,另一些則跟隨箱子裏用來收買人心的補給物資一起安全落地。


    聖保羅起義軍嚐試過收繳傳單,他們的努力以失敗告終。既然沒法說服聖保羅的平民不去爭搶敵人送來的嗟來之食,指望市民們自覺自願地把勸降傳單丟掉或上繳同樣是無稽之談。再說,聯邦軍的飛艇每過一段時間就到城市上空播放勸降通知,沒法把飛艇打下來的起義軍浪費時間收繳傳單純屬自討苦吃。


    島田真司向著四周東張西望,確認附近沒人後,他像做賊一般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看起來像手電筒的工具,把它對準了那張傳單。【手電筒】沒有向外發射任何光線,表麵也沒有產生任何變化。疑惑不解的島田真司又試了幾次,而後掃興地把【手電筒】收了回去。


    “難道我想錯了?”越來越多的疑惑淹沒了他,“……要不然就是這個裝置的性能不達標。”


    有些沮喪的島田真司沒有輕易地放棄,他打算找下一個箱子試一試。然而,當他轉向下一條大街時,正巧出現在附近的士兵發現了他,並上前勸說他盡量返回防空洞內。島田真司試圖說服這些士兵們讓他繼續搜索附近的廢墟,但這幾名士兵在聽說已經有人因此而失蹤後,更加堅決地要求島田真司趕快返回安全地區。


    “這是公務啊。”島田真司直冒冷汗,他相信每一個思路都需要相應的時間去檢驗,而他現在既缺少時間又缺少必要物資,“你們可以去詢問奧利維拉中校……”


    “請您馬上返回防空洞。”見島田真司不願離開,其中一名士兵一聲吆喝,眾人一擁而上把島田真司架走了。可憐島田真司縱使身強力壯也沒法在長時間吃不飽飯的情況下和這麽多士兵對抗,他拚命地掙紮,卻還是被士兵們護送回了防空洞之中。看守在門口的警衛見他灰頭土臉地返回,笑稱島田真司應該領情在防空洞裏躲避而不是跑出去給精疲力盡的士兵們添亂。


    垂頭喪氣的島田真司順著來時的路緩慢地回到自己原先躲避的位置,他心亂如麻,調查被強行打斷始終讓他悶悶不樂。幾個已經恢複了活潑的孩子跑跳著從他身邊經過,那真誠的笑聲又差一點把島田真司惹火了。見鬼,這群沒輕沒重的兒童全都是靠著成人的庇護才能在自己的小世界裏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相信每天的太陽都會照常升起,如果不是——


    他的視線被地上那張被踩皺的傳單吸引了。等到孩子們離開後,島田真司小心翼翼地撿起傳單,從身上翻出那【手電筒】向著它照射。指示燈處的刺眼紅色讓他明白,自己的猜測也許是正確的。


    “但是,他們究竟要做什麽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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