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左右,雖然天氣寒涼,隊部曬場上卻是人聲鼎沸。


    陳家村的社員們采完了小黑山外沿四座山頭上的山貨,現在要拿出百分之六十左右按人頭數分到每家每戶。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要賣給收購站以積累年底決算時的分紅資金。


    “各位鄉親,經過三天時間的辛勤勞動,我們獲得了豐盛的勞動成果。經過統計,我們一共采集柿子4600斤,山楂......按照分配規則,一個人頭可分到柿子9.4斤,山楂4.2斤,榛子2.2斤......”


    陳定本在台上拿著喇叭大聲宣布社員們的收獲。


    一眾社員聽得興高采烈。


    分到了這些果子,他們不但過年時的消遣零食有了保障,還可以拿出部分去換錢。


    或者是拿出一點去走親戚,也是倍兒有麵子。


    最關鍵的是,如果再出現饑荒,這些果子也是能夠吊命的好東西。


    這可是陳家村依山傍水的最大好處。


    “......分完了果子,我們就開始分野豬肉。這次的野豬肉,一個人頭可以分到1斤1兩。這裏讓我們再次感謝社員陳國泰對生產隊的無私奉獻......”


    說完了果子,陳定本又宣布一件好事情。


    社員們的情緒頓時更加高漲。


    這次幾乎再沒有人多嘴說什麽陳國泰的工分太多。


    因為陳國泰一個人的工分就已經超過了6000個,他們與陳國泰已經沒有了任何可比性。


    這時候場外響起了車軲轆聲音。


    “陳家老六賣野豬回來了。”


    “呀,板車上那個麻袋鼓得那麽高。難道老六真的把賣野豬得到的肉票全部買成了肉?”


    “嘖嘖,老六家這日子過得,真是沒法說了。”


    眾人轉頭一看,都紛紛驚歎起來。


    部分人甚至激動地跑向陳國泰,無比羨慕地連連觸摸放在板車上的大麻袋。


    “還請叔伯嬸子們讓一讓,我去把板車還給生產隊。”陳國泰頓時麵露苦笑。


    他也沒想到一回來就會被大家堵個正著。


    “老六啊,你麻袋裏除了豬肉,怎麽還有這麽多的豬骨頭?骨頭上的肉都被剔除幹淨了,花錢買來有什麽意思?”


    忽然有人大聲問陳國泰道。


    “王嬸子,骨頭可以磨粉吃。我姥爺姥姥他們生產隊的糧食不夠,我想把這些骨頭送給他們。到時候還會順便帶點肉和糧食過去。”


    陳國泰如實回答道。


    眾鄉親頓時默然。


    骨粉比起秸稈粉和玉米芯粉以及樹皮,確實好了太多太多。


    而現在外麵的災荒還遠遠沒有過去。陳家村的境況比起外麵的絕大多數生產隊來說簡直如在天堂。


    “泰娃子,你姥爺姥姥前些年確實對你們幾兄妹不薄。你能記得他們的恩情,是好事。”一位老人欣賞地對陳國泰說道。


    “是啊是啊,老六記恩,是好事來著。”其他社員紛紛點頭。


    “老六啊,你家有這麽多的肉,一時間也吃不完。你光耀哥春節前要娶親,辦席的肉還不夠。你看能不能換一點給我家啊。你如果能同意,我們全家都會念你的好。”


    這時候一位名叫華玉真的大嬸忽然開口說道。


    華嬸之所以不說向陳國泰買,是因為一旦有金錢交易,就有‘投機倒把’的嫌疑。


    社員們在明麵上不能直接談買賣,隻能以實物進行交換。


    暗地裏怎樣當然就沒有人管。


    “是的是的。老六,你鐵蛋哥很快也要娶親。你也換點肉給我家唄。”


    “老六,你瑤瑤姐也要出嫁......”


    華嬸一開口,很多社員眼前一亮,都跟著開口央求陳國泰。


    雖然連續兩次分野豬肉,讓每家每戶都能攢下肉,而且生產隊交了豬之後還能分到肉票,但誰家嫁娶不想盡量辦得風光一些?


    陳國泰頓時麵露苦笑。


    群眾的呼聲太高,他最好是答應下來。


    要不然就是‘脫離群眾’。


    而且與社員們進行物資交換對他其實也有很大的好處。


    這種交換雖然不能按照黑市價格進行計價,卻也要加上肉本身的價值和肉票的價值。


    基本上肉票的價值是與肉本身的價值相同,這樣就要算成1塊6毛錢一斤。


    而土豆、紅薯、地瓜的價格才3,4分錢一斤。這樣1斤肉就可以換40斤左右的土豆地瓜。30斤肉就是一千多斤。


    對於永遠不會缺肉的陳國泰來說,以這種方式將家裏的土豆地瓜或其它食物儲備合理地充實起來,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陳國泰心裏快速轉了幾個念頭,看向已經走到近前的大隊長陳定本。


    “二堂伯,你家需不需要也換一點?”陳國泰問陳定本道。


    “老六,如果你願意換,就算上我家吧。”陳定本笑了一下說道。


    “那行。各位父老鄉親叔伯兄弟,我這裏的野豬肉是46斤。我願意拿出30斤與大家進行交換。我隻換吃的東西。還有我必須聲明一點,隻有春節前家裏要辦喜事的鄉親才能換。”陳國泰立即看向眾人大聲說道。


    “陳家老六真是仗義!”


    家裏要辦喜事的社員頓時給陳國泰豎起大拇指。


    這樣的人家大約有10家左右。隻讓這些人家交換的話,每家都可以換到兩三斤,對辦席麵有極大的幫助。


    而家裏不辦喜事的人家雖然有點惋惜,卻也對陳國泰無可指責。


    畢竟陳國泰的說法合情合理。


    “二堂伯,我又要麻煩你了。我想把這30斤豬肉交給你,由你來幫我換出去。”


    陳國泰見沒人反對,就對陳定本說道。


    “行吧,我幫你這一遭。你放心,你會盡量不讓你吃虧。現在我開始登記要換肉的人家,然後再與他們協商怎麽換。”陳定本沉吟了一下點頭同意。


    陳國泰當即就打開麻袋把大塊豬肉拖了出來。


    “呀,老六,這塊肉怎麽瘦肉居多啊?”


    看到這塊肉的全貌,社員們都非常吃驚。


    當下這個時期,肥肉才是大家最喜歡的東西。


    “沒辦法。公社那位操刀賣肉的牛師傅好像對我很有意見,怎麽都不肯多買點肥肉給我。”


    陳國泰麵露疑惑地說道。


    “牛師傅?哦,是那位牛屠夫。難怪了......”


    很多人看了陳家人一眼,恍然大悟地說道。


    陳家吃了牛屠夫一年多的好處,最後卻毀掉了陳萍萍與牛家老二的婚約,選擇了更好的供銷社吳主任家。


    前段時間牛屠夫上門算賬。雖然王惜萍立即賠錢沒有讓事情鬧大,消息卻還是不脛而走。


    “這樣看我幹什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這樣做有什麽錯?”


    王惜萍很是惱怒地低聲嘀咕。


    “老二,你上去登記。記住,我家要辦兩場喜事,要換雙份。”王惜萍接著又對陳定開說道。


    “這倒黴催的泰娃子真是太精了,竟然把事情委托給大隊長。要是他自己親自換......哼哼......”


    王惜萍最後看著正在被分割的大塊野豬肉,很是心疼地低聲咒罵。


    要是陳國泰自己親自操作交換,王惜萍絕對要趁機在陳國泰麵前倚老賣老大占陳國泰的便宜。


    然而大隊長幫著操持這事,王惜萍所有的想法就都沒有了施展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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