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對朕的話不認同?”


    楚淩掃視眼前眾人道。


    “臣等不敢!”


    眾人紛紛作揖拜道。


    楚淩知道,對自己行禮的這幫勳貴子弟,一個個嘴上說不敢,但在心裏吐糟自己的,隻怕不在少數。


    道理其實並不難猜。


    馬球是馬球。


    打仗是打仗。


    前者隻是娛樂消遣,在打發時間罷了,而後者是國之要務,戰爭生,勝則揚威開疆,敗則喪權辱國!


    “李斌,你可想過你所領馬隊,為何會敗給上官秀?”楚淩沉吟刹那,目光定在李斌的身上。


    “臣…技不如人。”


    被詢問的李斌,餘光看了眼左右,遂對楚淩作揖道。


    還挺要麵子。


    楚淩嘴角微揚,這個年紀,正是要麵子的時候,這不就是能利用的點嗎?


    與最初時見麵不同,這些時日相處下,楚淩對這幫勳貴子弟的脾性,言談等,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的確。


    在這幫勳貴子弟裏,是有一些心智成熟,表現沉穩的人,不過自幼含著金湯匙長大,使得他們的經曆其實很簡單。


    在楚淩的眼裏,男人何時能頂天立地,並不在於年齡的增長,而在於經曆多寡,是否在遇到事時敢於擔當!


    何為大丈夫?


    縱使是身處在逆境下,甚至是絕境下,仍能堅持自己所想,通過努力,擺脫眼前的困境與挑戰,這才叫大丈夫。


    死,的確是容易的事。


    活著是最難的。


    而其中最難的莫過於明明知曉很多,也知路該怎樣去走,可前後左右卻無一人能幫襯你,在此等境遇下,隻能一步一個腳印的前行,盡量避免自己出錯,從而導致自己好不容易走出的路,又再度向後退了,心裏藏著太多的事,這種時刻折磨你的感覺,但卻又不得不砥礪前行,這無疑是最難的。


    這種人要麽闖出來,但性格必然鮮明,堅強的表麵下,卻藏著一顆柔軟的心!


    要麽泯滅於芸芸眾生下,或許有一日崩潰了,或許有一日喪失鬥誌,但不管是前者,亦或是後者,都是值得尊敬的。


    畢竟他們都堅持了,沒有輕言放棄!


    “真就是技不如人嗎?”


    楚淩想到這裏,盯著李斌道:“這些時日在禦苑校場,你的騎術怎樣,朕雖說隻知皮毛,但還是能看出些的。”


    “說句公允的話,你的騎術在上官秀之上,而你,也沒有墮了勳國公之名,對於這點,朕覺得你們都不會反駁吧?”


    楚淩的話,讓在場的勳貴子弟,臉上流露出各異的神情。


    以上官秀為首的那些勳貴子弟,他們雖說贏了這場馬球比賽,但對新君講的這些,其實是認可的。


    李斌這個人脾氣是古怪些,性格是倨傲,但人家是有真本事,更別說其祖父李進,領兵戍守在西涼邊陲,為大虞震懾強敵。


    隻是這番話,卻讓李斌的表情有些複雜。


    說驕傲吧,那的確驕傲,畢竟被當眾誇讚騎術好,沒有墮落祖父的威名。


    說失落吧,那的確失落,畢竟他這樣的騎術,最後卻敗給了上官秀他們。


    “但是上官秀他們贏你們是必然。”


    見沒有人出來反駁,楚淩繼續道:“因為朕發現上官秀具有統兵的魅力,與他同隊的人,對他的指令都很信服,甚至一個眼神下,就有人為之而動。”


    “這點,隻怕是得了江國公的深傳吧?”


    “你們覺得一場馬球成敗,怎麽會上升到打仗這一層次?如果朕沒有在大興殿進修的話,也不會想到這些。”


    “但是你們可知,蕭靖對朕講的一番話,卻讓朕清楚的認識到,戰爭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了,盡管朕此前從沒有涉足過戰場,更沒有指揮過一場仗。”


    一道道目光注視,此刻皆聚焦在楚淩的身上。


    這些藏著心事,帶著提防的勳貴子弟,第一次沿著楚淩提出的想法而去想,這在過去是沒有的。


    ‘看來是起了些變化。’


    看著眼前眾人的變化,楚淩表麵沒有變化,但心裏卻生出笑意,‘有變化,這才能進一步的變。’


    對於楚淩而言,他的確想從勳衛之中,篩選一批值得信賴與驅使的勳貴子弟,從而得到他們所在宗族的支持。


    但想要做到這一點不容易。


    畢竟這涉及到站隊了,眼下的他是大虞新君不假,但真正掌權的卻是三後,到了這個層次,任何一次決定,都可能給全族帶來影響,所以這些勳貴子弟的父輩也好,祖輩也罷,一個個都表現得很是謹慎。


    他們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靠年輕時拚殺所得,他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他們一手興旺起來的宗族,因為他們的一個錯誤決定,從此走到萬劫不複的地位。


    權力鬥爭是會流血的。


    失敗的人,將喪失所有,乃至先前所創種種功勳。


    “陛下,帝師對您說了什麽?”見天子不言,上官秀看了眼左右,猶豫刹那,講出了心中所疑。


    對蕭靖這個人,上官秀是了解的。


    此人的履曆實在太精彩了。


    不說別的,單單是以文官身份,在西涼能立下戰功,這一點,就足夠讓很多人敬佩之餘,會生出好奇。


    更別提蕭靖在宣宗一朝,是得到重用的,與之相似的,還有幾個人,其中之一就是禦史大夫暴鳶。


    “蕭靖說,仗打起來,人是成片成片的死的,血匯聚之下能凝成血河,血潭。”楚淩神情有幾分動容,語氣感慨道。


    “沒有上過戰場的人,永遠都無法明白,在兩軍交戰之下,個人是何等的渺小,哪怕再怎樣悍勇,再怎樣能打,可在麵對列陣的敵軍時,你的身邊沒有袍澤相伴,等待你的就會是死亡。”


    “而一場大戰的勝利,往往是需要幾場,甚至更多場試探性戰事對戰下,方能抓住敵軍的弱點,繼而以最凶悍的攻勢,朝敵軍的弱點猛攻猛衝,而這就會伴隨著大量的人死掉,才可能迎來轉機。”


    “任何一位經曆過戰爭的人,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再經曆戰爭,反倒是沒有經曆過戰爭的人,才會是喊打喊殺最厲害的,可真到需要他們的時候,一個個卻銷聲匿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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