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絡人心是要有所表現,但也不能太過熱情,太容易得到的,反倒會不被珍惜,這適用於任何關係下。


    人性嘛,就是這樣。


    對於李斌表露的關心,楚淩是有作秀的成分,但也有一部分是真心,在李斌的身上,楚淩看到自己的影子。


    從天堂跌進地獄,這種變故下的巨大反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李斌這個人是有一些小毛病,但在今日的禦苑校場上,楚淩發現這個李斌很重情誼,過去那種灑脫,或者更準確的來講,叫滿不在乎的態度,是李斌自己的偽裝。


    人都有自己要麵對的事,所以心裏難免就會藏著些秘密。


    收服李斌的前提,是其祖父沒有造反,這個前提成立,就自己所做種種,定然會叫李斌臣服的。


    無他。


    錦上添花易。


    雪中送炭難。


    人隻有在經曆大變故,難以度過的坎兒,才能把一些人或事看透,扛過去了,就會有大改變。


    扛不過去,這一切就跟你無關了。


    畢竟這世上沒有誰對死人一直有眷戀的。


    “陛下~”


    不知過了多久,李忠低垂著腦袋走至禦前,楚淩端坐在寶座上,臨摹這眼前的字帖,隻是這字,楚淩還需好好的練。


    “他睡了?”


    楚淩放下禦筆,看著眼前的字,對李忠道。


    “睡了。”


    李忠低首道:“心底的戒備沒了,躺到床榻上沒多久,就響起了鼾聲。”


    “也是不容易啊。”


    楚淩輕歎道:“論誰經曆這等變故,心裏都會承受不住的,何況還是勳國公府的嫡長孫,這個李斌過去承受很多。”


    “陛下英明。”


    李忠恭維道:“或許這才是最真實的李斌。”


    李忠也算閱人無數,但對這個李斌,他承認自己先前真看走眼了,沒想到大大咧咧的外表下,居然藏著那等細膩的心。


    在世人的眼裏,出生於勳國公府,還是當代勳國公的嫡長孫,表兄是大虞宗藩,母族也不弱,一出生就授有勳職,這簡直是天胡開局,甚至可以這樣講,根本無需李斌好好表現什麽,大虞中樞就必然有其一席之地。


    這就是差距。


    人跟人是不一樣的。


    很殘酷。


    也現實。


    “李進這件事,朝野間是何反應?內廷又有何情況?”楚淩揉著發酸的脖子,對李忠平靜道。


    “有很多。”


    李忠先是回了句,隨即看向殿門處,見無人,遂掏出一摞奏疏,低聲道:“請陛下禦覽,這是奴婢整理的。”


    看來產生的漣漪挺大啊。


    楚淩眉頭微挑,看了眼李忠,隨即接過這摞奏疏,說起來,這還是楚淩自禦極登基以來,第一次接觸到奏疏。


    隻是這奏疏,卻是身邊的人呈遞的。


    看起來有些諷刺,但卻沒辦法。


    誰叫楚淩沒有掌握實權呢。


    即便是地位尊崇的皇帝,手裏沒有掌握實權,那就是一個吉祥物,對這樣的皇帝來講,所處王朝與中樞,無需他去做些什麽,隻要他好好活著就行。


    可這不是楚淩想要的。


    “看來在李進一事上,有些人是有壞心思的。”


    楚淩一封一封的看著,在看了不少後,眉頭微蹙道:“嘴上是力挺李進,可實際上卻不是這樣,這是想要捧殺李進?”


    “依著梅花內衛,在內廷與皇城各處搜集的情況來看,是這樣的。”


    李忠低首道:“這幾日進出三宮的人不少,還有中書、門下、尚書幾省,給人的感覺是平靜,但暗地裏卻藏著潮湧。”


    由於大虞的國製,在內廷的寺人群體,是有一部分可以進出內廷與皇城的,當然前提是要持有宮牌,但也是這樣,也使得一些事情,可以很輕易的就傳播出去。


    其實這在楚淩看來,也是沒辦法的事,在太祖朝的時候,內廷的寺人是不能做這些的,但到了太宗朝時就悄然改變了些,而到宣宗朝時期,別看宣宗純皇帝禦極登基時間短,但對有些改變是很大的。


    這其中就包括內廷。


    真要論起來的話,與中書,門下,尚書三省,並駕齊驅的還有內侍省與秘書省,當然前者還好些,後者純粹是充當智囊團的作用。


    可眼下對楚淩而言,他卻連這個智囊團都無法擁有。


    楚淩除了從內廷發力,從身邊發力,似乎沒有別的更好辦法。


    “好飯不怕晚。”


    楚淩看完最後一封奏疏,將其遞給李忠,似笑非笑道:“既然有這麽多的人,因為朕做的一些事,做出這樣或那樣的舉止,那就繼續觀察吧。”


    “朕倒是想要瞧瞧,在李進造反一事上,究竟誰是忠於社稷,誰是不忠社稷的,這人一多啊,這心也就雜了。”


    “一個個算計來,算計去,朕真是不明白,他們得到這麽多,又有什麽用?難不成還想掌握大權不成?!”


    李忠低下了腦袋。


    這話,天子能講,但他不能聽。


    “明日,叫韓青來見朕。”


    楚淩站起身來,伸手對李忠道:“還有蕭靖,不是有人想揣摩朕是怎樣想的嗎?好啊,那朕就叫他們好好揣摩。”


    “奴婢遵旨。”


    李忠作揖拜道。


    先前他自詡能猜透天子所做所想,可眼下經曆的種種,卻叫李忠發覺自己錯的離譜,自己根本就看不透天子。


    “對了,這幾日你擬一份名單。”在李忠思量之際,楚淩想到了什麽,看向李忠道:“朕要知曉禁軍的全體將領,包括他們的出身,來自於何處,選進禁軍前在哪一軍效命,這些對你沒有難度吧?”


    “沒,沒有。”


    李忠有些遲疑,但還是低首道。


    “此事做的隱秘些,別叫人察覺到什麽。”


    楚淩皺眉道:“那件事,你查的怎樣了?”


    “奴婢還在查。”


    李忠心下一緊,當即道:“請陛下放心,奴婢定然會查到的。”


    “嗯。”


    楚淩應了句,沒再理會李忠,就朝龍榻走去了,他太累了,今日做的事,想的事太多,他要好好睡一覺,明日還要去晨省,一想到這,楚淩就感到頭疼,做皇帝還這麽多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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