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續在下。


    虞宮之亂未平。


    最初…毫無征兆出現的叛亂,呈現著多且散的態勢,口號很響亮,動靜很大,這讓值守各處的禁軍、武閹等宿衛力量,在各級指揮及調動下,極其迅速的做出反應,使得不少發動宮變的被殺!


    在此期間,整個虞宮肅殺一片。


    而今夜最重要的兩處地方,長樂宮與大興殿,沒有因為這場突發狀況,也跟著亂了起來。


    孫黎他們仍在商榷平叛諸事。


    楚淩靜靜看著書消磨時間。


    就當一切朝平穩傾斜之際,變數終究是到來了,先是在後宮的一些地方,隨後是東宮治下,而後是掖庭宮一帶,出現不少反叛者,這叫不少負責平叛的人,震驚之餘,又再度投入到平叛中。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負責平叛的武閹隊伍中,居然有有趁勢嘩變的,這讓虞宮的亂進一步擴大。


    以上的種種變故,不止長樂宮知曉,大興殿也知。


    深夜。


    大興殿燈火通明。


    楚淩倚著軟墊,看著禦案上的那盞燈,燈影隨燈火而變,見到此幕,楚淩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這就是燈下黑啊。


    回想起孫斌一行,不時來禦前奏明各處情況,楚淩生出了感慨,大虞最核心,最森嚴的地方,居然藏著如此多魑魅魍魎。


    最不可能發生的事,卻發生了。


    這對很多人而言,是震驚的,是難以置信的。


    可在楚淩看來,這一切都不足為奇。


    從他那位皇兄驟崩,楚淩就懷疑一件事,在虞宮內藏著不少魑魅魍魎,虞宮是森嚴不假,是每個進宮的人都會被嚴查,但作為大虞的絕對核心,真正的權力起源地,誰又能確保不會有人動心思。


    有了這個前提,就會有暗箱操作。


    能夠做這一類事的人,必然是極具耐心的,甚至是足夠心狠的,他們想要的,不是上來就見效,或許五年,或許十年,都不會動用這枚棋子,但在最關緊的時候,就會在任何人意想不到下發揮奇效。


    這點在宣宗驟崩後,虞宮發生很多事就能窺探一二。


    可人是會變的。


    尤其是在虞宮這般等級森嚴,動輒就會消失一批人的環境下,長期的壓抑與威懾下,難保這中間不會有人心理扭曲。


    世間的事之所以複雜,就複雜在這上麵了。


    “李忠,你說在這場宮變,是否會有大虞以外的勢力?”楚淩的視線,從那盞燈挪開,看向李忠平靜道。


    “奴婢說不準。”


    李忠垂著的手微顫,隨即轉過身,朝新君作揖拜道:“但據奴婢所知,我朝就曾向西川、北虜、東籲,甚至是南詔餘孽,暗中派遣過……”


    講到這裏時,李忠沒有講下去,但眼神卻有意瞥向萬秋兒他們。


    楚淩立時就心領神會了。


    ‘原來夏望提到的侍女軍,還曾幹過這種事。’


    在國與國之間的博弈下,可從不止有明麵上的軍事、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麵較量,更有明麵下的較量,這就是行走在暗夜下的滲透,可滲透也有不同,有側重於軍事的,有側重於政治的,有側重於其他的,所以這表明暗中的組織眾多。


    也是通過這件事,楚淩得到一個極其隱晦的事實。


    還活著的夏望,先前極得太祖信任。


    如果不信任的話,那這等重要之事,怎可能叫夏望去負責?


    “這是看我朝出現動亂,敕封的宗藩反朝廷了,所以就趁亂想製造更大混亂。”楚淩笑著看向李忠。


    “李忠,你說這場宮變,真叫一些奸佞得逞了,或是朕出現意外,或是三後出現意外,大虞會怎樣呢?”


    分崩離析!!


    李忠在心底驚呼,可接著他就跪倒在地上,這念頭他生出來,那就嚇了李忠一跳,跪地之地,他在強迫自己忘掉這些。


    這話,新君能講。


    但他不能聽,不能想,更別提講了!


    虞宮要真發生這等事,說句大不敬的話,哪怕是三後中的任何一位出事,可唯獨作為大虞皇帝的楚淩,是絕不能出現意外的。


    不到一年間,大虞敢先後駕崩兩位皇帝,國祚傳承四十餘載的大虞,還有諸王之亂在地方肆虐,那誰知道會蹦躂出什麽。


    更別提這等境遇下,空缺的皇位要推舉新君,但這會引發更大紛爭,畢竟楚淩的禦極登基,終究是在朝產生影響了,這期間也叫各方勢力出現變化,到時選誰繼位,看似能選擇的範疇小了,可越是小,那博弈與較量就更激烈!


    “瞧你那點出息。”


    楚淩俯瞰著跪地的李忠,皺眉道:“連這等設想都不敢去想,那如何規避風險?排除隱患?”


    經曆這一夜,楚淩無比慶幸一件事,那就是他叫夏望促成此事,是,在這場動蕩下,會有無辜的人慘死,可該做還必須要做。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楚淩要拔除掉藏在暗處的威脅與隱患,如果發生諸王之亂這等事,楚淩都不知道利用起來,去促成一些事,那他就始終處在看似安全,實則隱患不斷地境遇下。


    楚淩對人性看的很透徹。


    他從不會將自己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別人身上,在內心期許著,誰能夠幫他一把,給他指明方向,這種心態從根上來講,就是懦夫的行為。


    人活在這世上,想不服輸,想改命,隻要有這想法在,那就沒有人能幫你,真正能幫的隻有自己。


    畢竟你的想法,注定是要觸碰到無形枷鎖,而這枷鎖,正是你上麵的人,逐級去進行附加的。


    權的本質,就是支配資源。


    人隻要想向上,那就是想支配資源,不至於被支配,可支配的名額是有數的,哪怕是最低一級的,這就注定占著名額的人,希望能一直占著,即便他死了,也要叫子孫後代能占著。


    這就衍生出了遊戲規則。


    凡是在遊戲規則內的,是最希望這一體係能平穩的,畢竟這一體係敢崩壞,那動搖的就是他們的核心利益。


    從禦極登基以來,楚淩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試探各方底線,包括這次也一樣,隻不過這次是極限拉扯,他要的就是通過此事,來挑起各方的揣測與提防,這樣他想達成的事才能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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