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這樣想著,前世所有的事情融入她的腦海裏。


    又和孟祁宴的點點滴滴,還有,她為了證明孟祁宴是被人冤枉的。


    夜扣宮門,和自己的父皇對峙。


    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反抗的是封建製度的束縛,以及皇權帶來的壓迫。


    她生長於宮廷,自然知曉,晚上不能夜闖宮門,否則會被群臣參奏。


    自然更記得,偌大的宮殿裏,燭火搖晃,把地上的影子掃得起伏不定。


    父皇冰冷的語氣響在江梨的耳邊。


    “隻要你同意遠嫁燕國,孟祁宴將會平安無事,夜扣宮門的事情我也不會再追究,如今孟祁宴的生死在你手裏,不在我。”


    “父皇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威脅?”


    “梨兒可別會錯了意,我首先是一國的皇帝,這是一個父親!”


    她當時冷笑地反駁,“你為君不仁,為父不慈,也挺失敗的!”


    說完這句話,她豁然轉身,白色的衣袂翩翩而起,是那樣的幹淨利落。


    1000年前的封建社會,皇權至上,她敢於反駁,既不惹事也不怕事。


    和親的當日她盛裝出席,父皇攜一眾嬪妃,站在大殿兩側等待送行,


    那時候不明白,江梨現在回想起來的時候,父皇眼底的那一抹驚豔和愧疚。


    或許是想到年輕時期的母妃,在此之前,她沒有穿過華麗的衣裳,更沒有帶過精致的頭飾。


    盛裝之下,父皇是在回憶起年輕時期的母妃,在想到從小不受重視的女兒,從而流露出的愧疚罷了。


    那一句保重,江梨現在想到隻覺得無比的諷刺。


    “是你的不信任和猜忌,害死了我母妃,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你最好是說話算話兌現你的承諾,否則我不介意讓整個趙國來陪葬!”


    這是臨行前,她對那個自私虛偽的父皇說的最後一句話。


    淚水不自覺地劃過江梨的臉頰,一滴一滴地打在孟祁宴的手臂上。


    灼燒著他的內心,他知道江梨恢複記憶,想起曾經的種種,很痛苦。


    若是沒有恢複記憶,江梨起碼還能隨心快樂。


    “沒事,想哭你就大聲哭出來吧,我陪你呢。”


    江梨抱著他的腰不鬆手,“前世,我身穿紅色的嫁衣,卻沒有嫁給你,你在城樓上為我撫琴,就是那一首芳菲落盡梨花白。”


    孟祁宴口吻帶著溫柔的繾綣,“那些話,我還沒有來得及親口對你說呢,不管此時見或是不見,即便在天涯各一方,我隻希望你能平安無事,再到後來是你的死訊,我想追隨你而去,可悲的是我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手搭在江梨的脖子上,和她頭貼著頭,鼻子貼著鼻子。


    隻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出她的氣息是溫熱的,而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江梨主動去捧著孟祁宴的臉,目光交錯間,有太多的千言萬語湧上心頭。


    話到嘴邊,已經成了哽咽。


    “這樣想就太傻了,我和親之前是怎麽跟你說的?”


    孟祁宴和江梨極其有默契地一起說。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吾妻常健。”


    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江梨說,“你活著還有人記得我,你要是不在了,那在這世上沒有人記得我了。”


    溫熱的氣息彌漫開來,孟祁宴爽朗一笑,大有一種和往事和解的鬆弛感,“阿梨,如今換我來守護你好不好?我錯過了一次,不能再錯過第二次。”


    “我希望時空能把你留在我這裏,咱倆就做一對樸實綿長的夫妻。”江梨覺得此刻無比的踏實。


    不管和神明的交換,不管前世的愛恨糾葛,她隻求今生今世。


    什麽錦繡繁華,皇權富貴,都該割舍了。


    畢竟,人在的時候影子才能成雙。


    那是清甜微苦的好時光,笑是甜的心是暖的。


    誰能辜負呢。


    孟祁宴眼底夾雜著萬千柔情,“執子之手,與卿偕老,結發尋常布衣百姓,再也沒有帝王親家的恩恩怨怨,可不都是你我曾經所盼望的,我也希望時空能將我留在你這裏,這樣我就能天天看到你了。”


    江梨還是保持那一份理智,“你的身上背負著有使命,等你使命完成了,也許就可以留在我這裏了。”


    “什麽使命?”孟祁宴隨口一問。


    “做一代千古名君,結束南北朝亂世,為中國後世奠定發展基礎,你敢不敢去實現?”


    孟祁宴聲音堅定,“我敢。”


    江梨心中縈繞著一絲苦澀。


    隻要中間沒有出現什麽狀況,她願意陪同孟祁宴一起成長,一想起時清晨所說的最後時空錯亂,孟祁宴性情大變。


    她就不免有些慌張,又不敢和孟祁宴透露太多。


    算了算了不想這些糟心的事情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能再一次和孟祁宴重逢,她要感激上蒼,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最不可思議的是,孟祁宴居然在醫院裏陪她一整夜。


    還真的是越來越玄乎了,江梨猜想,可能都發現秘密了,孟祁宴以後是可以留下來,甚至是更久的時間。


    孟祁宴在醫院裏不與其他人過多交流,沒有引起他人的懷疑,遇到個別的護士會提出質疑。


    江梨都搪塞過去,“身穿漢服,是中華兒女血脈的覺醒,不好麽?”


    護士尷尬一笑,也沒再說什麽。


    在醫院住了兩天之後,早上醫生過來查房,看了看江梨額頭上的傷,核對核磁共振,確認沒什麽事之後。


    之後骨科的醫生又過來檢查江梨的腿,兩科的醫生一起會診。


    “核磁共振沒事,輕微腦震蕩,沒什麽大礙。這腿能回家休養幾天就好了。”


    江梨一臉歡喜,“這麽說我可以出院了。”


    醫生連連點頭,隨後護士拿了一大堆的出院單子,給江梨簽字。


    孟祁宴在一旁看著江梨歡喜地展露笑顏,情不自禁地跟著揚起嘴角。


    這大概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吧,遠遠望著她就那一眼。


    已經足夠了。


    江梨抬起頭去,正好撞入孟祁宴的視線之中。


    兩人相視一笑,一眼萬年。


    所謂的愛情不就是,她看向他的時候,他也在望著她。


    她知道他的笑容裏沒有刀子,萬千柔情隻為她一人留戀。


    前世的約定今生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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