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天地,不憫眾生。”


    “前者歸我,後者分你。”


    “可歸根結底...”


    意識模糊間,蘇良覺得有些吵鬧。


    待他緩緩睜開眼後,看清了四周。


    是心湖。


    更是熟悉的灰色基調。


    另一位蘇良安靜佇立,低頭看著自己。


    “是你啊...”蘇良晃了晃腦袋,起身:“別念了,我怕你待會又來一句‘我就是你’。”


    ‘蘇良’神情木訥,言語間依舊毫無波動。


    “我現在已經不好奇你到底是什麽了。”


    “心湖很大,喜歡住就住著,不收你房錢。”


    約莫是被最後那一擊捶得有些狠了,即便是身處心湖中,蘇良都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那人叫什麽來著?


    折翼?


    一聽就不像真名,莫不是什麽代號?


    就跟他與五師弟的‘洞幺洞拐’那般。


    哎?我為什麽要想這個?


    “既然我來這裏了...那便說明還沒死?”


    蘇良低聲呢喃。


    “我不會死。”


    那灰色‘蘇良’突然出聲,嚇了本尊一跳。


    稍微頓了頓後,他看著蘇良:“我不會死,你自然也不會死。”


    細小的雞皮疙瘩點點冒起,可下一刻蘇良想起這裏隻是心湖間。


    於是這種不適感覺驟然消失。


    “我是人,是人就會死。”


    “你不是人。”


    “?”


    “並不全是。”


    “說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說了。”


    蘇良忽然覺得心累。


    這整個就是一謎語人嘛。


    “不是謎語人。”


    得,還會自動讀心術。


    “好吧,那我怎麽稱呼你?”蘇良雙手一攤,索性擺爛:“你不肯徹底告訴我你是什麽,但一個名字總要有的吧?”


    ‘蘇良’神色中竟有幾分恍惚稍縱即逝。


    “名字...現在的你我,承接不住。”


    “四境...太弱。”


    蘇良愁上眉梢:“其實吧,我確實從你身上感受不到什麽惡意。”


    “你也確確實實不像是什麽心魔。”


    “畢竟真要是那種東西,那會這麽呆,不得天天蠱惑我啊?”


    “但我反而更希望你是心魔...捉摸不定的東西,藏在體內,我還是怪怕的。”


    ‘蘇良’抬眸,越過本尊,抬頭望天:“時間...差不多了。”


    “你該醒了。”


    醒了?


    忽然,一個念頭在蘇良腦海中炸開。


    他張了張嘴,看著毫不猶豫便轉身離開的‘蘇良’,喊道:“我之前做的那些夢,是不是你的手筆?”


    ‘蘇良’身形停頓。


    原本開始湧動的心湖湖麵再次平息。


    他轉身,點頭。


    “是我。”


    蘇良呆若木雞。


    “所以,你要相信我。”


    “我就是你。”


    說完後,‘蘇良’沒有急著轉身,竟然是緩緩抬起嘴角,扯出一個很是難看的笑容。


    即便是在那般好看的容貌上,也顯得怪異。


    但看得出來,他很認真。


    “接下來的路,會更辛苦的...”


    “四境神通路,你已到盡頭,不必猶豫。”


    “此番出手,已是耗盡氣數。”


    “五境之後,你我再見。”


    ......


    當蘇良緩緩睜開雙眼時,隻覺得手上有些黏糊。


    剛想抬手,卻是聽見一道輕微鼻鼾聲。


    他側目看去。


    一身淺綠衣裳的傅箐靠在床邊,嘴角流著哈喇子...


    這讓蘇良有些為難了。


    自己是叫醒她呢,還是讓她接著休息。


    能讓師叔這位六境巔峰的修士都打瞌睡,想必這段時間很辛苦吧?


    自己睡多久了?


    下意識地,蘇良想要起身,可剛想要有所動作,胸口傳來的劇痛讓人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嘶哈’一聲。


    入睡的傅箐猛地一抬頭,睡眼朦朧。


    緊接著,她慢慢轉頭。


    “嗯?”


    “小師侄你醒了?!”


    “我這是在做夢嗎?”


    傅箐邊說邊上手,想要去捏蘇良的臉,絲毫沒有注意到嘴角掛著的那絲晶瑩。


    渾身上下跟散架了一般的蘇良不敢動彈,隻能出聲道:“師叔。我醒了。”


    他聲音有些沙啞,氣息也偏弱。


    可惜說晚了,傅箐依舊捏住了他的臉,微微扯了扯:“痛嗎?”


    蘇良神情恍惚。


    怎麽有一種被當小孩哄的既視感?


    “師叔...我真醒了。”


    傅箐皺皺眉,收回手,捏了捏自己的軟糯臉頰:“嗯...有點感覺。”


    蘇良一語噎。


    師叔這性子啊...


    “啊!小師侄你真的醒了?!”


    “那,總不能假醒吧。”蘇良半開玩笑,不著痕跡地收了收右手,攏在被子裏。


    “師叔怎麽睡著了?”


    傅箐心中歡喜,而後叉叉腰,一副盡在掌控中的模樣:“我就知道小師侄你沒事的。”


    “爺爺他們還要給你開那些丹藥,幸好我偷偷給你吃了。”


    “那些丹藥?”


    說漏嘴的傅箐神色一變,眼神閃爍,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啊...不是,爺爺請的醫師說你需要靜養,一番治療後還開了好些養神靜息的丹藥...我想著,人都已經昏迷不醒了,哪還能繼續吃這種丹藥...”


    “所以師叔就幫我吃啦?”


    傅箐左右手扒拉:“小師侄我是不是做錯了?”


    蘇良莞爾一笑,即使現在很虛弱,他的笑容依舊溫和:“師叔會吃藥。”


    “欸?”傅箐一愣,倒是沒有想到。


    隻不過下一刻便再度開心起來,碎碎念著。


    “小師侄你真的嚇死我了,我一出來你人沒了...啊不是...就我出來了你沒出來。”


    “師叔可後悔了,當時就該讓你先出去的。”


    “不過小師侄你放心,爺爺和爹他們,已經在幫你出氣了。那些什麽雇傭團啊,唐家啊,中州啊...反正亂七八糟的,都給抓了起來。”


    “隻是唐家像是收到什麽風聲,都消失了,還在查。”


    “哼哼,這次讓他們知道知道我們南溪劍宗的厲害嘞!”傅箐語速越說越快。


    這次百獸秘境後,她的話倒是越來越密了。


    蘇良聽著,偶爾笑著點頭,附和幾聲。


    師叔沒事,他也活著,便是很好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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