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田吃完早飯,攜帶著裝滿文件的提包走進了旅館。


    他找了個借口,對妻子說,因在家裏精神不集中,不能迅速地處理急件,所以想到旅館去辦公。實際上,情況也確實如此。星期天,鄰居家的一幫上小學的孩子們整天在自己家周圍的路上和空地裏玩耍,即使在書房裏,也會被孩子們的尖叫聲吵得難以專心工作。與此相比,在隔音的旅館房間裏無人打攪,確實清靜。


    不過,他把自己關進這個與外界隔絕的空間裏,並不僅僅是為了考慮工作效率,而更重要的是為了實現自己戒煙的諾言。他想假如能夠熬過頭一天,也就可以說戒煙計劃完成了一多半。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特意花錢把房間租到傍晚。要是在這一段時間裏抽了煙,那房錢也就等於白費了。


    小田在六樓租了一個房間。他暗下決心,起碼在工作搞出頭緒離開房間之前,決不跨出房間一步。否則一打開房門,他立刻就會跑到白動售煙機那裏去的。他還買了些麵包做為午餐。


    這家飯店坐落在離市中心稍遠的住宅區內。這一帶所建的房子都是專門賣給私人的住宅,房頂的色彩鮮豔奪目。除此以外還有不少雜木林和空地。從飯店房間的窗口,可以鳥瞰f市的全貌。最近,這個f市做為一個衛星城得到了飛速發展。市裏的往戶幾乎都是在東京工作的普通職員。


    小田在一家不動產公司工作,總社就設在f市。該公司趁這幾年購買土地的熱潮之機,大幅度地擴大了經營規模。由於公司的經營基礎牢固,雖然熱潮已過去,其業務仍然在持續穩定地發展。工資也比別的公司都高,是大有前途的。


    然而,小田還是有些不滿的情緒。之所以不滿,是因為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家族公司,社長一個家族占據了公司的所有的高級職位。


    小田在經理科工作。他的頂頭上司三原科長就是社長的外甥。雖然年齡跟小田不相上下,但要論起業務知識和才幹來,誰都認為小田比他強。然而,正由於三原是社長的親戚,所以就能占據科長的職位。小田偶而也想,要是沒有三原,在三個股長中,小田就會理所當然地得到提拔,坐到科長的那把交椅上。但隻要三原在,今後就別想育出頭之日,隻能甘當三原的部下了。因為公司的體製本身決定了自己不可能越過三原。


    即使是這樣,如果三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小田也就不去計較了,隻當作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安分守己地過自己的那種普通職員的生活。偏不湊巧,三原又是一個心眼非常壞的家夥。他自以為仗勢欺人就可以多少彌補一些因自己工作上無能而產生的自卑感。


    小田生來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對待這個蠻不講理的三原總是逆來順受。他雖然有時候對三原的惡劣做法非常氣憤,但從來沒有把它流露出來,也沒有頂過嘴。他覺得隻要規規矩矩地工作,經濟上沒有什麽變化,一家人就能平平安安地過日子。雖然存在著阻礙自己高升的障礙和討厭的上司這兩個令人不滿的地方,但這並不是不可忍受的,因為無論你走到哪兒,都會遇到令人不滿的事情。


    出於這種想法,他才安樂於這種小市民的生活。再說,他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才能。他在這樣的生活環境裏,每天過著平凡的日子。他的住房和工作地點部在這樣一個比較安靜的小市裏,也許是很適合他的性格的。


    小田站在窗邊,兩眼望著外麵的景色,腦袋裏卻還在苦想著這些問題。過了一會兒,他走到寫字台前,從提包裏取出文件和袖珍電子計算機,放在桌上。


    屋裏除了一張寫字台外隻有一張單人床,房間很小,厚厚的玻璃窗擋住了外麵的一切聲青。也許由於是白天,其他旅客都出去了的緣故,飯店裏靜悄悄的。盥洗室和廁所都設在房間裏,也就不必走出房門了。


    “排除了煙癮的幹擾,工作進展就會快多了。好,那就幹吧!”


    小白坐在放著文件的寫字台前,目光似乎在搜尋著什麽。原來,他是在找煙。工作之前吸上一支煙的老習慣,又在促使他的眼睛四處尋找。突然,他醒悟過來了。不行!絕對不能抽!


    他今天特意選擇了這裏做為自己的戒煙場所,自然也就沒有把煙帶來。現在他又一次意識到了來這裏的目的。於是,開始翻閱文件,著手工作了。


    就這樣,艱苦的戒煙生活開始了。隨著時間的流逝,一種難忍的痛苦也隨之增加。但小田還是咬著牙忍耐著。他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工作上,借以轉移香煙的吸引力。


    尤其是午飯後,煙癮更加厲害起來了,鬧得他在屋裏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甚至有好幾次,抓住零錢想往外跑。


    然而,他還是忍住了。直到傍晚,他一支都沒有抽。這也許是自己被關在飯店房間裏的緣故吧。房間裏隻有一個窗子,使人感覺似乎是監獄裏的“小號”。拘留在那種地方的人,當然是不會允許隨便抽煙的。小田把自己當做一個囚犯,同煙癮做著堅決的鬥爭。


    下午五點多鍾,電話鈴響了。他拿起話筒,才知道是從服務台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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