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所在的宮殿,一個秉筆太監捧著托盤走來,托盤上擺放著寫詔書的一應物品,包括皇帝的那方大印。


    “恭王殿下。”秉筆太監屈膝行了禮,有些著急地道:“禦林軍打進來了,您趕緊行事吧,否則就來不及了。”


    正在盤膝看書的恭王,聞言頷首,放下書本站起來,整理好自己的帽子與衣袍,麵容堅定地道:“走吧。”


    被一同召來的,還有明惠太子與薛貴妃,三人匯合後,臉上都蒙著一層凝重的表情。


    倒是並未說什麽,隻是頷首致意,隨後又一起看向皇帝的寢宮。


    三人正準備邁步時,聽見身後有動靜,頓時回頭看去,隻見是白袍染血,一身煞氣的謝元瑾。


    對方手執長槍,快步走來。


    至此,四個與皇帝有宿命之仇的人都湊齊了,他們並肩而行,大步向皇帝的寢宮前進。


    寢殿內,皇帝斜倚在龍榻上,正在等劉公公的消息,誰知左等右等,卻不見劉公公的身影。


    莫非謝元瑾抗旨不遵?


    皇帝正這麽想,忽然聽見殿外的太監進來通報,道:“陛下,明惠大師,恭王殿下,貴妃娘娘,謝將軍等人求見。”


    “……”皇帝微微低垂的腦袋,頓了一下,隨後猛地抬了起來,眼眸中寫著不敢置信。


    什麽?


    他的眼睛眯起來,那銳利的目光盯著太監:“剛才的話,再說一次,誰求見?”


    語氣平淡,龍威壓人。


    太監顫巍巍地重複:“回陛下,是明惠大師、恭王殿下、貴妃娘娘、謝將軍……”


    話未說完,聽見身後眾人已然進來,太監連忙起身逃也似得退下。


    而皇帝的目光,也從盯著稟事太監,緩緩移到結伴而來的那幾位不速之客身上,才知曉,原來太監並未稟錯,自己也未曾聽錯。


    的確是他們……


    皇帝微微張開唇,眸色如炬地挨個注目過去,首先是雙掌合十垂眸默念佛號的明惠,本是該死之人,卻出現在這裏。


    還有一如既往穩重冷峻的恭王,也未如他所想那般被處死。


    而後還有麵若冰霜的薛貴妃,是一身血衣的謝元瑾,倒是不見去請他入宮的劉公公。


    看到這裏,皇帝便知自己敗了。


    “你殺了顧統領?”他嗓音艱澀地問,還有許多地方不明白,究竟是誰背叛了自己?


    謝元瑾感覺皇帝問的是自己,上前一步身姿筆直地道:“不,我殺的是禦林軍。”


    聞言,皇帝大約懂了,禦林軍還是忠於自己,那麽叛徒便是顧統領了,所以本應死去的趙明惠,以及恭王才會好端端地站在他麵前。


    可他萬分不解的是,自己待顧統領向來親厚有加,更是慷慨大方,且對方與恭王等人並無利益交織,他為何要叛主?


    “嗬嗬。”到底是在位多年的帝王,皇帝明明已經憤怒至極,握住拳頭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卻還是極力地穩住情緒詢問:“你們是如何收買的顧統領?”


    功名利祿?


    他年紀輕輕已經做到禁軍統領的位置,還要什麽功名利祿!


    這些他也給得起,將來新帝也給得起,顧統領何必提著腦袋與恭王一起造反?


    他實在是想不通!


    “嗬。”一聲悅耳地嬌笑在寢殿內響起。


    隻見薛貴妃拖拽著華麗的宮裝緩緩上前,今兒個是個好日子,她出門前特地盛裝打扮了一番,此刻美得咄咄逼人,臉上滿是複仇的快意。


    “哈哈哈。”快意過後,是這些年埋藏在心底的怨氣,薛貴妃美美地睨著皇帝,說道:“是臣妾啊,您不是說,臣妾美得閉月羞花,耀若春華,怨不得您心動嗎?”


    閉月羞花耀若春華,這是當年皇帝納了薛貴妃,第一次寵幸薛貴妃時,見少女滿眼驚懼,便居高臨下抬起她的下巴與她說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怪皇帝拆了她的姻緣,又逼她進宮為妃,怪隻怪她這張臉長得太美了。


    皇帝聞言瞪大眼睛,什麽,薛貴妃竟然……


    “看來您已經猜到了。”薛貴妃勾了勾嘴角,看著皇帝因憤怒而漲紅的臉道:“既然連您都忍不住被臣妾吸引,那麽顧統領也忍不住拜倒在臣妾的宮裙下,又有何不可?!”


    “蕩婦!”皇帝撈起床榻上的一個瓷枕,憤怒地朝薛貴妃砸過去。


    幸而謝元瑾手疾眼快,上前長槍一揮,將瓷枕掃至遠處,摔得四分五裂。


    蕩婦?薛貴妃扶了扶自己的鬢角,紅唇輕啟:“不,好叫你知道,顧統領才是我的良人,至少我們兩情相悅,年歲相當,而你,隻是一個仗勢欺人的老不死,我從未臣服於你!”


    話音落,皇帝麵容激動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接著一口鮮血忽然吐了出來。


    可見薛貴妃的話對他打擊十分重大,因為他對薛貴妃並非沒有情愫,卻不知在薛貴妃心中,他即使龍袍加身也與年輕美貌的她不配。


    這實在令皇帝難堪,他愛紅顏,紅顏卻嫌棄他無用,於是一直壓製的情緒就這樣轟然崩潰。


    薛貴妃淡淡道:“你奪我二十幾年光陰,害我兒喪命,如今我亦親自送你歸西,從今往後,你我互不相欠。”


    皇帝的目光又震了震,什麽叫做親手送自己歸西?他一時並未明白過來薛貴妃的意思,直到他忽然垂眸看見自己吐出的血,一下子就想起了行宮那段日子。


    既然薛貴妃如此厭惡自己,在行宮就不應與自己親密才是,所以……


    明白之後,他目眥欲裂地道:“薛娉,是你下的毒?你這個毒婦!”


    薛貴妃冷笑說:“這個頭銜我可受不起,隻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若論毒,誰人能有皇帝毒?


    皇帝做的虧心事太多了,她隻是其中的一個受害者,於是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薛貴妃便利落地轉身退下。


    讓其他人上來繼續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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