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攏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聽說了事情經過之後,都對溫軟語指指點點。


    似乎溫軟語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人群中不知哪個女人突然喊了一聲:“她這是忘恩負義!”


    當一個人指責某人的時候,這是一種爭執。


    但一群人指責某人的時候,在他們心中,這種指責便是正義。


    這些溫軟語的鄰居們不知出於何種心理,開始憤怒。


    羅青的媽媽顯然也是憤怒的人之一,她比其他人更憤怒。


    她最開始是看不上溫軟語,但自己兒子等了這麽多年,怎麽能一場空。


    兒子再會偽裝,她當媽的也能看出兒子的失落。


    於是秦紅惡狠狠的跟著喊道:“對,她溫軟語就是忘恩負義!勾搭了我家青娃這麽多年,我家青娃不談不娶就為等她,她倒好轉身就悄悄嫁人了。”


    如果羅青在的話,肯定會幫溫軟語解釋。


    可羅青不在,秦紅就變本加厲了。


    畢竟秦紅昨天的怒火,隻是因為自己兒子強行壓下去的。


    現在看到大家都在指責溫軟語,自然忍不住站出來罵幾句。


    此時如同群情激奮,那十幾個快遞員都被擠到了一遍,一臉懵的望著眼前這一幕。


    傅擎深眸光冰冷陰沉,他完全沒想到,小乖回到她心心念念的家鄉,會是這種待遇。


    那些昨天看起來和善可親的村民,僅僅因為小乖嫁人了,就對她這般攻擊。


    傅擎深很不理解,但他不能容忍別人在他麵前這麽攻擊溫軟語。


    他一身冰冷淩厲的上前幾步,擋在了溫軟語前麵。


    那些指著溫軟語鼻子罵的人,不可避免的對上了傅擎深。


    傅擎深一身氣勢太強,頓時嚇到了不少人。


    溫軟語連忙拉住傅擎深。


    傅擎深的怒火和手段,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她也不想看著傅擎深和大家起衝突。


    這樣的指責,她聽過太多次了,其實並沒有太難過。


    五歲到七歲之間,她還沒有遇到柳老師之前,便生活在這種議論聲中。


    有人會看她可憐,給她一點食物。


    但如果哪家對她過於好了些,她就會被人說閑話。


    說什麽上著杆子往別人家裏跑,是想當童養媳。


    說什麽小小年紀就心眼多,想方設法的想賴上別人。


    村子裏的人沒什麽娛樂活動,除了幹活,那就是聚在一起家長裏短的說別人的閑話。


    溫軟語一直知道自己是個很好的聊天話題,不管這些議論中帶著多少惡意,她都早就可以不在意這些了。


    村民們見溫軟語攔著傅擎深,本來懼怕的人,膽子就大了。


    他們仗著人多,有人瞪著傅擎深道:“怎麽,你想打人嗎?你一個外地人跑來我們山裏,還想打人嗎?溫軟語,你敢讓你男人打我們,你也不怕天打雷劈,當年我們誰家沒舍過你幾碗飯!”


    “是溫軟語你欠我們的!我們說你幾句怎麽了!”


    這些人的心理一邊覺得溫軟語出息了與有榮焉,一邊又不想溫軟語過得太好。


    畢竟當初靠著大家施舍長大的孩子,怎麽能比自家孩子優秀這麽多呢。


    對於這些指責,溫軟語都不在意,她隻是堅定的對傅擎深搖搖頭。


    傅擎深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


    洪琴在人群後方看著這一切。


    昨天她就打聽清楚了,溫軟語是個孤兒,村子裏很多人都算是對溫軟語有恩。


    她隻是不動聲色的輕輕挑撥了一下。


    這些人都是一群沒腦子的蠢貨,果然直接鬧起來了。


    當初溫軟語在京大這麽凶悍,說對她動手就動手。


    如今被這些鄉下人罵得這麽慘,卻一聲都不敢吭。


    那些單身的山裏男人,都一臉看不起的看著溫軟語。


    而這幾個男人,其中有人之前還跑來給她送過花。


    洪琴突然生出了一種愉悅。


    這些人平時對她很尊重,甚至是捧著,畢竟她是難得進山的美麗支教。


    捧著她的人,狠狠的把溫軟語踩在腳下。


    這樣想著,洪琴嘴角勾起笑容,看那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男人都沒有這麽厭惡了。


    溫軟語拉著傅擎深準備回屋。


    不是她想妥協和退讓。


    而是她知道山裏的人們,很多時候是不講道理的。


    和一群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去爭論,不管輸贏都沒有意義。


    傅擎深卻不想退,如果這些人是罵他,他可以無所謂。


    但罵的是溫軟語,他忍不了這口氣。


    恩情嗎?


    這世上最難還的是恩情,最好還的也是恩情。


    這些人那醜陋的嘴臉,看起來隻是想要些好處。


    隻是他拿出來的好處,不知道這些人要不要得起!


    傅擎深眼神中帶著商場上要把人趕盡殺絕的冷漠。


    就在這時,一聲慘叫從人群後方傳來。


    這人怒道:“哎喲,誰打我!”


    接著是不斷的慘叫聲。


    攻擊著溫軟語的人群,被打得讓開,打得連連後退。


    看清來人之後,沒有一個人敢還手,也沒有一個人敢怒罵。


    因為打人的,是山裏唯一一所學校的老校長。


    是教了四十年書的老校長。


    是早過了退休的年齡,卻還在為了學生奔波,是省吃儉用,把一輩子都奉獻給了教育的老校長!


    此時老校長手裏拿著柴火棍子,抿著唇,提起棍子就是一通亂打,不少人都挨了幾棍。


    老校長喘著粗氣,渾濁的眼睛都氣得有些發紅。


    他手裏的棍子指著周圍的一大群人,怒罵道:“好啊!你們好啊!當年給過溫軟語兩碗飯,就把自己當救世主了!就把自己當溫軟語的恩人了!就覺得自己可以對溫軟語指手畫腳了嗎?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話,就是溫軟語欠你們的!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說,她真的欠嗎?”


    老校長太生氣了,比他年輕的時候被人冤枉偷竊更加生氣。


    小語這孩子,活得太苦了。


    繼承了老柳的遺誌後,這些年她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老校長聲音都顫顫巍巍的道:“你們還要這孩子怎麽樣?你們到底要把這孩子逼成什麽樣?”


    溫軟語看著揮著棍棒打人的老校長,恍惚間竟像是看到了柳老師。


    她沉默的上前,扶住老校長,輕輕拍著老校長的後背,給老人家順氣。


    因為老校長的怒罵,人群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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