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擎深陰沉著臉不說話。


    鐵石又把蛇拿遠了些:“誒,你別緊張,我拿遠一些,這蛇吃起來很香的,不用怕。”


    傅擎深終於臉色難看的開口了:“吃?很香?”


    “是呀。”


    傅擎深的臉更黑了:“這麽惡心的東西,你竟然要吃?”


    鐵石一臉認真:“蛇肉能吃不是很正常嗎?”


    鐵石說得太理所當然了,給傅擎深一種,他的想法才是不對的錯覺。


    鐵石覺得傅擎深腦子有問題,懶得跟他解釋,等燉好了他嚐一嚐就知道多好吃了。


    鐵石把弄撒的草放回背簍裏,一手拿著刀,一手提著蛇,一甩一甩的走在前麵。


    傅擎深和鐵石保持了很長一段距離,鐵石覺得傅擎深是害怕,其實傅擎深是覺得惡心。


    但奇怪的是,被鐵石這麽一打岔,傅擎深隻是覺得吃蛇這件事情惡心,並沒有發現蛇的一瞬間那種陰冷戾氣。


    中午的時候。


    傅擎深看到了一鍋湯。


    黑豆,枸杞,還有一些零碎的材料,混著一節一節的像是鴨脖一樣的東西,不用問他都知道是什麽。


    傅擎深還沒來得及麵露嫌棄。


    婆婆就先給傅擎深盛了一碗,碗裏還有兩截蛇肉。


    婆婆慈祥的道:“小夥子多吃點,家裏難得吃到野味,這湯對身體好,祛風濕,還補肝腎。”


    傅擎深身體僵住。


    鐵石毫不顧及傅擎深的麵子,在一旁大嗓門道:“蛇都死了,你該不會還在害怕吧?”


    婆婆笑著道:“不用怕,村莊裏小孩子都不怕的,你就當成鴨脖吃就好了。”


    在今天之前,傅擎深對蛇這種東西極其厭惡,無論是誰說什麽,他都不會吃的。


    可此時,老人家一臉真誠。


    人家自己都舍不得吃的東西,最好的先給你,傅擎深這麽冷漠的人都實在說不出難聽的話。


    當初是老人同意他住下的,他還想繼續住在這裏,所以傅擎深端起了碗。


    他內心有些緊繃,神情有些嚴肅,心底深處有著壓抑不住的厭惡。


    他喝了一口。


    沒有記憶中的惡心,沒有生生咬死蛇的腥味。


    這湯意外的鮮美。


    看傅擎深的神情漸漸放鬆,婆婆笑嗬嗬的道:“是不是很好喝,年輕人多喝點。”


    傅擎深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謝謝。”


    此刻他的內心似乎平靜了很多。


    人都有某種心理,小時候遇到什麽可怕的事情之後,就會在心裏默認這個東西很可怕,隨著時間的增長漸漸長大,那個東西在記憶裏依舊可怕,像個巨大的怪獸。


    然而等到某一天,長大的你再次見到這個東西,卻發現根本不是巨大的怪獸,隻是路邊一隻醜陋的癩蛤蟆。


    恐懼永遠不去觸碰,便成了巨大陰影,可當你一腳踩上去,就成了路邊的癩蛤蟆。


    婆婆笑著道:“這有什麽好謝的,多吃點。”


    鐵石咽下嘴裏的肉,接話道:“你要是覺得感謝,下午跟我下地除草去。”


    婆婆一臉不認同的道:“石頭,你小子這些天怎麽了,都跟你說了做人要有禮貌,不能對客人這麽不客氣。”


    鐵石不服輸的道:“奶奶你不是說他是自己人嗎?自己人怎麽能是客人,妹子在我們家的時候,可是從來都不把自己當客人。”


    婆婆哭笑不得:“這怎麽能一樣。”


    溫軟語和傅擎深的性格很不一樣。


    溫軟語脾氣特別好,勤快又開朗,對很多農活都很熟悉,一看就知道是做慣了農活的,不讓她做她都會自己做。


    可傅擎深怎麽看都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而且他是真的不會幹活。


    傅擎深聽著這話,卻皺了皺眉道:“我和溫軟語是一樣的,您不用把我當成客人。”


    鐵石立馬道:“看吧,這不是我說的,是他自己說的。”


    婆婆伸手在鐵石胳膊上擰了一下,鐵石哎喲著閉嘴了。


    然後婆婆看了看傅擎深,欲言又止,終究是沒有再說話。


    當初溫軟語在的時候,經常會提起傅擎深。


    她從來不隱瞞自己對傅擎深的喜歡,在她的描述下,鐵石和婆婆其實都對傅擎深有一定的了解。


    隻是傅擎深來了之後,發現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下午傅擎深真的和鐵石去地裏除草了。


    很大一塊地,竟然要用鋤頭先把土挖鬆,用手一點一點的把那些草拔起來。


    傅擎深疑惑為什麽不用除草劑。


    鐵石說,這土翻了馬上要種莊稼的,用了除草劑,影響莊稼生長。


    於是傅擎深跟著鐵石挖了半天的土,拔了半天的草。


    傅擎深的掌心被鋤頭磨了幾個水泡。


    可傅擎深什麽都沒說,甚至表情都沒有變化。


    鐵石晚上發現的時候,心情很複雜。


    此時傅擎深坐在房門口的椅子上,微微抬著頭看星星。


    溫軟語當初住在這裏的時候,給他打電話說過,晚飯後沒事就喜歡坐在這裏看星星,和婆婆鐵石聊聊天。


    傅擎深沒什麽要跟人聊的,便安靜的看星星。


    婆婆在屋子裏納鞋底,厚實的鞋底密密實實的針腳,傅擎深並不知道,這是他的鞋碼。


    傅擎深現在穿的是自己的皮鞋。


    他一身棉布衣服,一雙高檔皮鞋,怎麽看怎麽滑稽。


    可要讓傅擎深穿人家穿過的鞋,他無論如何都是不肯穿的。


    如今下了幾次地,皮鞋上全是泥,磨損得不像話,出門走山路的時候,皮鞋還不好走。


    婆婆第一天就發現了,就開始給傅擎深做鞋了。


    此時鐵石在堂屋裏,看著門外的傅擎深,他糾結了半天,還是走了過去。


    他一本正經的道:“給你針,把手上的水泡挑破,明天就會好。”


    傅擎深仿佛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有水泡,低頭看了一眼,無所謂的道:“沒事,不用在意。”


    鐵石眉毛挑起,他都不喜歡這人,好不容易好心一次,對方竟然還不領情。


    鐵石大嗓門道:“誰在意了?誰在意你了?我就是覺得既然是我喊你出去幹活的,看你受傷了,總不能不管你,還是說,你挑個水泡也怕?男人膽子哪能這麽小,妹子都比你膽子大。”


    傅擎深被煩得沒辦法,深吸了一口氣,接過針,直接一紮一挑,手上的水泡就挑破了。


    他麵無表情的道:“現在可以了嗎?”


    那態度仿佛在說,可以了你就閉嘴。


    鐵石卻是一點看不出傅擎深的拒人於千裏之外,他點點頭,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開始跟傅擎深說話。


    鐵石還是討厭傅擎深,隻是看他這樣子覺得怪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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