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肚子餓了,吭哧吭哧的。


    “來,乖乖,先喝奶。”


    羊奶一直在鍋裏溫著,新買的小匙子也派上了用場,不過囡囡好像不太喜歡這個味道,一臉的生無可戀。


    劉大梅笑罵道:“小樣,你還挑上了,這不比白開水強?”


    囡囡抵不住肚子餓,匙子又在嘴邊繞啊繞的,結果就是張了嘴,還愛上了。


    劉大梅又給閨女熬了小米粥,煮了一個雞蛋,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下奶,哪有那麽多的產崽母羊供她們擠?


    剛伺候娘倆吃完飯,大門開了,葉洪成背著一大捆竹子來了,到跟前先把手裏的布袋子遞給了劉大梅。


    劉大梅掂了掂,“真抓到了?”


    “嗯,就一隻兔子,不過挺肥的,夠慧~吃個兩三天的了,有空我再去。逮不到大的,逮隻斑鳩也行啊。”


    葉巧慧手裏有錢,可惜沒有肉票。


    劉大梅進屋拿了刀和盆,趕緊把兔子收拾出來,趕緊煮上。


    葉巧慧隔窗和劉大梅說話,“娘,兔子皮別扒爛了,給囡囡做雙鞋,你再做副手套。”


    “你不用管了,剩下的我釘個布繩綁腿上,人不服老不行,這膝蓋老是涼嗖嗖的。”


    農村的老婦女,幹的多吃的少,還要生孩子,又坐不好月子,風裏來雨裏走,老了老了,就隻剩下一身病了。


    葉洪成把竹子截成一米八的竹杆,交叉著紮成籬笆牆,又紮進張玉英眼裏了。


    “秦遠山,你也不去看看,那娘三個又在搞什麽?”


    “不就是個柵欄牆嗎?屋都分給他們了,你還惦記著院子?”


    張玉英當然惦記著了,一個院子方便,不僅如此,張玉英還惦記著那四百多塊錢。


    讓張玉英生氣的不隻這一件事,隔壁的煙隔壁的煙囪又冒煙了,還傳過來肉的香味。


    “你昨天還給她送菜,不知道你能不能沾上一點?”


    秦遠山就算是再迷戀麵前的這張臉,也不願意聽她嘮叨,爬起來去站街頭了。


    張玉英也沒閑著,換了一身體麵衣裳,圍上頭巾,準備去公社郵局發電報……


    葉巧慧的午飯就是肉湯加一勺子兔肉,劉大梅和兒子就盛一點肉湯泡餅子。


    “娘,你和哥也盛點肉,兩個動手的不吃,我一個吃等食的還吃上了。”


    “少來了,你是囡囡的飯碗,不然你哪來的這個待遇?兔子都扒幹淨了,也就兩斤多,你留著慢慢吃。”


    劉大梅是說著最嫌棄的話,做著最暖心的事。


    下午,葉洪成扒了一個大門,開始做柵欄門。


    劉大梅洗尿布,連閨女換下來的髒衣服也一起洗了,攔都攔不住。


    “娘,我哥和前莊那個女的怎麽樣了?”


    葉洪成都二十六了,在農村屬於老大難了,不是他個人條件差,是讓相親對象耽誤了。


    二十歲的時候,談成了一個,訂親錢什麽的都付了,兩年後要結婚了卻黃了。


    理由也挺奇葩的,一會嫌葉洪成沒爹,娘們過日子事多;一會說婆婆強勢,擔心嫁過來日子不好過……


    劉大梅還鬱悶了幾個月,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兒子。


    後來有知情人透露,女方嫁人了,嫁了個殺豬的還是當後娘,因為殺豬的有錢。


    葉家人這才明白,他們輸在窮上。


    這個年代的人思想守舊,被退婚對於男方來說就是一大汙點,劉大梅拉媒人都不上門了。


    前些日子,有人來給葉洪成說媳婦,兩家是前後莊,說起來都認識,女方個頭相貌都還行,就是不太聰明。


    劉大梅的意思,兒子都拖這麽大了,能將就將就,有媳婦總比沒有強。


    “你哥不願意,說找個這樣的還不如不找,真要是沒有媳婦的命,他也認了。”


    “娘,我支持哥哥,你盼下一代,也得為下一代負責,要是孩子不隨我哥隨他媽,你怎麽辦?”


    劉大梅現在也想通了,她現在沒死還能幫一把,等哪天她走了,所有的擔子都是兒子挑,還一挑就是倆,甚至是仨個,想想就心疼。


    ……


    晚上九點多鍾了,秦時還沒有回宿舍,連隊幹部開了一個小會,就是刻苦訓練,絕對不能懈怠的問題。


    話務兵把一封電報遞給警衛,指了指秦時,又附耳說了什麽。


    警衛聞之色變,立整報告說道:“秦連長,請你出來一下。”


    看著如此嚴肅的警衛,秦時起身走了出來。


    “怎麽了?”


    “你家裏的電報。”


    秦時接過,想著家裏能有什麽事,最可能的也就是孩子出生的。


    閨女還是兒子,秦時還是很期待的。


    可電報上的五個字把他的念想推到了一邊。


    父病危速歸。


    秦時神情複雜地回到了座位,坐在旁邊的老搭檔蕭衛傑碰了碰他。


    “怎麽了?誰找你?”


    “散會了再說。”


    散會後,與會人員三三兩兩地從會議室出來。


    蕭衛傑和秦時並肩,“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看你不對勁,開會的時候都有些分神。”


    “父病危——速歸。”


    蕭衛傑嚇了一跳,“你父親平日裏身體怎麽樣?”


    “還行,這些年也沒聽說哪兒不舒服。”


    “那你想怎麽辦?這麽大的事,要麽寄錢要麽回去一趟。”


    “我想回家一趟,估摸著她也該生了。”


    蕭衛傑打趣道:“是該回去了,咱當爸爸的,雖然隻是參與了,那也得先混個眼熟,證明是咱的種。”


    “又開始貧了,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多盯著點,別出什麽亂子,那幾個體能不合格的多抓抓,爭取不讓一個人掉隊。”


    “放心吧,咱倆在一個戰壕裏摸爬滾打過,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啊?”


    秦時連夜去找了領導,把家裏的情況講了一遍,請了半個月的假。


    第二天,秦時就坐車回招縣老家了。


    臨行之前,去給即將出生的孩子買了撥浪鼓,猶豫了一下,又給葉巧慧買了一條素色的紗巾。


    其實他看中的是一條粉紅色的,又被親爹的病危嚇的放下了,萬一……戴孝期間圍巾粉紅色的不合適。


    火車啟動,駛向遠方的未知,秦時的心情也一樣,不知道火車的盡頭有什麽事情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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