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了,山嶺寂靜,水波蕩漾,很多人還在夢中。


    “啪”,“啪”。


    看守惱怒,一抹睡眼惺忪的眼睛,轉頭厲聲喝道:“再拍,做了你。”


    “啪”,“啪”,“啪”。


    看守大怒,罵一聲,噌地起來,提著長矛走過去,大聲罵著“你要死,怪不得我”,猛地打開大柴門。


    屈辭一手撥開長矛,“噗”,腹部一拳,看守“呃”一聲,痛得說不出話,彎下腰來。屈辭手一抓,一把扯進來丟地上,又拿了長矛。洞裏那個漢子還睡著。


    屈辭扶著大柴門探頭看看,拿著長矛走了出去,大搖大擺,一直往外走去,不遠處有幾個漢子,也拿著長矛,並不理睬。屈辭越走越快,隱入樹林。


    那看守痛一陣醒過來,便喊起來,卻痛得“噓噓”吹氣,聲音小得沒人聽見,便忍痛彎著腰,掙紮著出了洞口,一邊搖手。


    屈辭回頭看看,見沒人追來,撒腿就跑,拐了幾個彎,就聽到後麵一片聲:“跑了,捉住他,捉住他。”


    屈辭一驚,慌不擇路,顧不得叢林荊棘,拚命奔跑。跑到一個山路口,嘩啦,一群大漢衝出來,手拿長矛、弓箭,擋住去路。屈辭眼一撇,後麵追兵又到。肯定能殺過去,可再追殺到家裏,怎辦?屈辭板著臉,掃一眼,丟了長矛,站著抬頭望天。


    屈辭被捉回來,反綁一棵大樹上。“大黑痣”帶幾個大漢走過來,惡狠狠盯著屈辭。


    屈辭板著臉,說道:“我要見莊將軍。”


    “大黑痣”冷笑,一招手,那個山洞的漢子和看守被拉過來。“大黑痣”粗壯的大手,“嗖”拔出劍來,一手扯過那個山洞漢子。


    漢子瞪眼大罵:“鳥人,殺就殺,怕個鳥。”


    “大黑痣”大手一伸,“噗”,一劍穿了胸膛,血湧出來。屈辭皺眉。“大黑痣”又一手扯過看守,“噗”,又一劍穿了胸膛。滿地鮮血,一股血腥味飄起。


    屈辭板著臉,望著樹林。


    “大黑痣”厲聲喝道:“還跑不跑?”


    屈辭不吭聲,也不看他。


    卻說家裏,田夫人抬頭看,又看看熟睡的屈珠,看看屈辭空著的位置,聞著那暖暖的熟悉氣味,又看看灰暗房子,眨眼聽聽外麵聲音,又皺眉。忍不住披衣起來,走到門口,遠遠望著。樹林裏空曠寂寞,沒有人影,彎彎曲曲小路靜靜趴著也顯得孤單。低頭想一想,搖頭歎氣。


    天亮了,河道裏一艘艘的船,前後相接,彎彎延延,像一條巨大蟒蛇在遊動。秦兵手拿弓箭、盾牌和長戟,往洞庭湖一帶開去。


    太陽很高了,屈辭披頭散發,衣服斑駁,被綁著押進了莊夫山洞。


    火把飄忽,莊夫傲然坐著。屈辭皺眉,再一看,旁邊坐著一個漢子,臉上一副眯縫眼,啊,景蘭?


    景蘭板著臉,手指捏住漆碗裏外的邊沿,舉起酒來,斜瞄一眼屈辭,一口潑進嘴裏吞了,又瞄屈辭。


    屈辭瞪眼,再一看,旁邊滿臉胡須的竟然是項辟將軍,項梁的堂弟。又一愣,還有一個白臉漢子,是黃鐸,長沙富商,春申君黃歇後人。


    莊夫旁邊坐著一個虎須大漢,卻是獨眼,眼眶一道疤痕。景蘭身後站著好幾個大漢,都不認識。“大黑痣”站莊夫身旁,“野狼眼”站景蘭身後。屈辭孤零零,冷眼看著。


    莊夫冷冷說道:“伯詠,斬殺景老將軍,又拐走楚王劍,哼,你也知道,老夫最恨這種人,今日,莫怪老夫心狠手辣。”


    屈辭眨眼,盯了景蘭一眼,皺起眉頭。


    景蘭一眨眯縫眼,嘴角冷笑,舉著空碗裏外看,沙啞著說道:“伯詠,敢作敢當啊。”


    項辟和黃鐸吃一驚,竟沒認出是屈辭。項辟一瞪眼,大跨步,走屈辭麵前,上下看著,猛一拱手,“屈少傅”。屈辭看著項辟,“項將軍”。


    項辟抹一把滿臉胡須的臉,一轉身,擋在屈辭身前,滿是黑毛的大手一握劍柄,“刷”地拔劍在手。有兩個大漢見了,大手一伸,也“刷”地拔劍在手,一左一右,並肩站項辟身邊。


    項辟厲聲喝道:“鳥人,哪個敢動屈少傅。”


    景蘭一驚,莊夫也是一驚,眾人都愣住了。


    景蘭瞪眼,丟下漆碗一指,沙啞聲喝道:“大膽,項梁要你一路護衛,你敢攔著本公子?”


    項辟冷笑:“哼,阿兄就是怕公子放不下屈、景兩家的恩怨,才讓我跟著。”


    屈辭、景蘭都一愣,黃鐸冷眼看著。


    莊夫喝道:“大膽,放下寶劍。”


    景蘭也指著喝道:“放肆,放下寶劍,這事跟你無關,跟項梁無關。”


    項辟喝道:“今日拚了命,也要保得屈少傅一起回江東。”


    屈辭眼一亮,原來項梁找自己,竟來了這裏。


    莊夫大怒,喝道“鳥人,回甚江東,你今日就出不了這洞口,來人呐”。一群大漢拿著寶劍、長矛、長戟,把幾人圍住。


    項辟並不慌張,哈哈一笑,說“鳥人,我出不了,你也出不了”。那兩個大漢立馬死死盯著莊夫,莊夫一愣。


    莊夫旁邊的獨眼大漢站起來擺手喊:“莫要傷了項將軍。”


    “野狼眼”上前一步,滿是黑毛大手一翻,“刷”地拔劍在手,一臉凶惡,盯著項辟厲聲喝道:“就憑你幾個?”


    “野狼眼”身邊幾個大漢兩手交叉抱著,斜睨一眼項辟,嘴角冷笑。


    景蘭嚇一跳,身後那幾人劍術、功夫都很厲害,殺了項辟、屈辭,日後自己就不敢回去了。楚國雖沒了,可項梁勢力還是很大,結交很廣,身邊總有一群豪傑好漢。他在櫟陽殺了人,秦人官府下了通緝文書,也照樣大搖大擺跟會稽的郡守、縣令喝酒吃肉。又聽項辟的口氣,要專殺莊夫,到時,自己也很難離開山寨。還有,敢殺屈辭,養兼那弓箭,一個都跑不掉。


    景蘭轉頭,眯縫眼一瞪。“野狼眼”低了頭,退回去,一翻手腕收了寶劍。


    屈辭眼一掃,一抬腿站出來,說道:“秦國人就在不遠,自己人就先殺起來,還複個鳥國?”


    聲如洪鍾,在洞內回蕩。眾人聞言,互相看看,臉色緩了下來。


    項辟說道:“當年,秦國人都快打入城了,傷亡大半,屈少傅奉大王命,召集私卒上城牆守城,景程老將軍公然抗命,也是該斬,怪不得屈少傅。”


    莊夫疑惑地看著景蘭。景蘭眨著眯縫眼,沙啞聲說道:“屈氏明明就是借機壓我景氏,你說要斬,緩一緩景氏也會給私卒,何必一伸手就殺人?”


    項辟瞪眼說“還緩一緩,第二日郢都城就破了”。眾人一愣,搖頭歎息。


    項辟說道:“就算過了許多年,眾人講起屈少傅城破前的種種謀略,沒一個不服的。若早聽了屈少傅的,楚國肯定還在。”


    眾人看著,睜大眼睛,看著屈辭。


    項辟說道:“不管怎樣,阿兄都要尋到屈少傅,請回江東。”


    眾人看屈辭,屈辭不吭聲,景蘭眯縫眼瞄著泥地。


    莊夫眨眼,看著屈辭說道:“又為甚拐、拐了楚王劍?”


    屈辭板著臉說“楚王劍乃大王所托,不信,去問養將軍”,聲音不大,字字入耳。莊夫看景蘭,景蘭不吭聲。


    項辟說道:“這個事,不少人得知,不用問。”


    景蘭手指點著地說:“大王給了不假,那是要尋太子,要召集舊部,要複國的,你自己帶著跑到這裏來,不是想著自己霸了?”


    莊夫點頭說道:“你們自己講的算不得數呢,先關起來,楚王劍拿來,老夫定奪。”


    項辟大怒,喝道:“你算老幾,還輪不到你來定奪。”


    莊夫大怒,喝道:“給我拿下。”


    幾個大漢挺矛挺戟逼過來,項辟幾個拿劍看著,景蘭皺眉看著。獨眼大漢皺眉看著,咬著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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