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弓箭猛射,一船漢子都被射翻了,有的拿著弓箭、長矛水裏掙紮,有的潛水遊走,帶出水麵一陣旋渦。


    申豹見了冷笑,猛揮手,“做了”,“都做了”。


    “招風耳”幾個又一輪弓箭,“嗖”“嗖”“嗖”,要遊走的都浮起來了,身上插著箭杆,漂浮著。“八字胡”一眾漢子劃船過去,一輪長矛,“噗”“噗”“噗”,水麵紅紅的血水。那些漢子撒了手,不再掙紮,隨水飄著。


    申豹瞪眼望著,“繼續搜”。


    水麵寬闊,三三兩兩的船隻,見了這邊殺人,都躲避著。申豹帶著一眾人,攔截著過往的船隻。費郡尉派來的一眾人也在遠處一路巡查著。


    有兩隻船,七八個漢子,躲不及,被攔住了。“八字胡”幾個漢子過去搜查,沒有弓箭、長矛一類兵器,卻有防身用的短刀和棍子。“八字胡”看著申豹。


    申豹掃一眼湖麵,捏著拳頭,一咬牙,“就是賊寇”,“做了”。


    那船隻的山民聽了一驚,都喊著:“官家呀,不是賊寇,身上有照身帖,附近的人呢。”


    申豹冷笑,“白日是民,夜了是賊”,“做了”。


    “嗖”“嗖”“嗖”一輪弓箭,“噗”“噗”“噗”一輪長矛,水麵都是哭喊聲,水花四濺,一會,幾個人都漂浮起來,水麵紅紅一片。


    “紅棗臉”和“四方臉”見了皺眉,又不好說。兩個漢子過去劃走空船。


    一路攔,船上有老人、孩子、女人的,又看通告畫像、照身帖,不見什麽可疑的,便放行了。遠遠的,有幾艘船見了,回頭飛快劃走。


    申豹見了,一揮手,“攔了”。


    那幾艘船的人見了,顯然慌了,加速逃走。申豹這邊的船,一路敢,竟沒追上,“那船”,“快停下”,“快停下”。


    那幾艘船走的更快,“八字胡”一眾漢子瞪眼,一邊罵著,一邊追,“快”,“快”,“鳥人,那麽慢”。


    遠處一隊秦軍大船過來了,那幾艘船見了慌張,又往旁邊劃去。費郡尉派的秦兵見了,也劃船攔截。那幾艘船,不斷拐彎,在洞庭湖高高的茅草叢裏躲避著,可是一出來又被看見了。


    秦軍的大船很快過來攔住,“嘭”“嘭”“嘭”,秦軍的弓弩厲害,射倒不少漢子,也射倒了有力的船夫。船隻慢了下來,有人跳水逃走,“嘭”“嘭”“嘭”,秦軍一輪弓弩,空船上插了箭杆,水麵漂浮著插著箭杆的漢子,水麵紅紅一片。船艙裏放著弓箭、長矛。


    申豹趕過來,卻見了秦軍大船上的趙佗,兩人“趙將軍”,“申將軍”喊著。申豹上了趙佗的大船,兩人又拱手,“雍之”,“祥德”。


    趙佗正把那押糧的將官喊來,見了麵,一腳踢倒,“綁了”。趙佗罵著,“幾個山賊攔不住”,幾個將官都低頭不敢吭聲。那將官被綁了起來,下了寶劍、摘了帽子押走。


    申豹見了心驚,苟郡守和費郡尉會不會也追責,被劫軍糧可是大事,弄不好撤職查辦。忽然又想起景蘭、屈辭,又想那楚王劍,要是到了手,就有了後路。


    趙佗和申豹兩人講起山賊劫糧船,這次動靜太大,像是山賊聯手做的,一窩山賊還沒有那個膽子。


    申豹眼一亮,講起景蘭、屈辭鬧複國,跟莊夫那些洞庭湖山寨串一起,疑是去了江陵那邊,是不是他們幹的?


    趙佗“哦”一聲,也是眼一亮,“怪不得不理我”,又講見到屈辭。申豹“哎呀”一聲,“就是他”,“逃命呢”,便簡單講了。


    趙佗眨眼一陣,又搖頭,“那時候,他去雲夢澤呢”,“還是逃命的人”。


    申豹捏著拳頭,又眨眼一陣,“講來也是,哪有那麽快就召集了山寨”,“哪個會聽他的?”“莊夫那些山寨幹的”。


    趙佗又搖頭,“我不信伯詠會謀逆”,“一心修道,又和師父在衡山,哪像複國的人?”“來了這邊,複甚國?”


    申豹眨眼,又講了楚王劍。


    趙佗又搖頭,“那時危急,楚王來不及想給了他也不奇怪”,“複國來這邊做甚?”


    申豹捏捏拳頭,“細細一想,也是”。


    趙佗望著天邊,“也許有人逼他複國,還有山寨。”


    申豹不斷捏著拳頭,又眨眼,“難道是我逼走他的?”


    又講到師父道一子。


    趙佗望著遠山,“伯詠會不會去武當山尋師父了?”


    申豹搖頭,“哪裏?師父去了南邊尋《脈經》一書”。


    趙佗瞄申豹,又眨眼,“哪個講?”“我剛好遇到了師父了,勸了,便回了武當山。”


    申豹一愣,不斷眨眼,“哦”,“雍之從南邊過來呢”。


    趙佗點頭,“那邊打仗呢,弓箭可不認人,日後去也可以的。”


    申豹點頭,“衡山呢,我還去聽聽講道,武當山遠了,事又多,可不好去,就是伯詠,今日聽你一講,跟他也許有些誤會呢,哎呀,不知怎講好了。”


    趙佗眨眼,“若再見了,我跟他講講,職責所在嘛。”


    申豹一笑,又點頭,“那可謝謝雍之了”。


    趙佗瞄他一眼,“雲夢澤幾個大的賊窩都被南郡府衙圍了山,大的山寨都滅了,賊寇都散了,不想這邊又劫船,這邊不是也圍了山嗎?”


    申豹皺眉,“是呀,大的都滅了,都逃命了,不知哪裏來的。”


    趙佗瞪眼,“看來山賊逃出來,反而洞庭湖聚一起了。好,大家做好防範,見了人多的船隻一概搜查,帶有兵器的山民,就是賊寇,一概射殺。”


    申豹點頭,回到船上,遠遠望著,心想,若屈辭真不想複國,還要趕緊尋到他。


    雲夢澤水麵寬闊,浩大不見邊際,遠處水麵還飄著薄霧。到處大島間隔著小島,長滿樹木、茅草,岔道彎彎曲曲。水邊山嶺連綿不斷,樹木參天,灌木茂盛,到處高高茅草叢。滿眼綠綠一片,空氣中都是水的氣味,帶點腥。天空不斷大鳥飛過,有的鳴叫幾聲。


    山坡上大樹下一個棚子,屈辭站著,望著不遠處。很多漢子在挖洞,紮棚子,有的在卸船上的大麻袋又扛走。養兼和“二衛”、“三衛”幾個人身邊守著。


    屈權望著,兩叢眉毛一聳,也笑了,“這地,還選得不錯吧”。


    屈能點頭,“易守難攻,好地,這山寨不錯,中間主寨,周邊副寨拱衛呼應,也夠闊,退路也多”。


    辛固也笑,“南郡府衙不知道這地呢,可以多放穀粟”。


    莊夫點頭,“今日幾船了?”


    符狩搖頭,“哪個記得,不斷拉來。”


    屈辭笑,伸手指著,“周邊郢縣、華容、監利還有那些個縣,沒幾個兵,大都是服役和征用的山民,他那攔得住?隻管搶,賣了也是錢。”


    辛固點頭,“秦軍過來了,不好打,這邊縣裏的好打,往日都是打縣裏的。”


    符狩笑了,“就沒那麽富裕過。”


    辛固搖頭,“大家要吃飽都不易,哪裏養得起?”


    符狩點頭,“每日都要吃糧呢。”


    辛固點頭,“不少漢子走投無路都要來我這裏,哪有那麽多吃的?好在南邊一直打仗,能劫點穀粟活命。”


    莊夫點頭,“不劫糧,早餓死了。”


    辛固點頭,“這會能吃一陣子了,換了錢,日後也能買穀粟。”


    屈權笑了,“你們哪裏識得大寨主還有別的用意?”


    辛固幾人看著。


    屈權說道:“明知洞庭湖不好打,有秦軍,也要打,為甚?那是要立威,日後哪個山寨敢不服?”


    辛固幾個眨眼,都點頭。


    屈權又說:“打了洞庭湖,調動了秦軍,你看,今日我等就悄悄回了雲夢澤這邊,又建了大山寨,對不對?”


    屈能、辛固、莊夫和符狩點頭,又看著屈辭。


    屈辭點頭,掃一眼,微微一笑,又看辛固,“辛將軍,這邊,還有哪個山寨大的呀?”


    辛固獨眼一眨,講了“齙牙”那個山寨,“人多”。


    屈辭捋胡須,“他去拉了糧船嗎?”


    辛固獨眼一瞪,“這個鳥人,往日見了很囂張,拉了糧船,不見往日氣焰。”


    屈辭眨眼,捋胡須,“能跟著走嗎?”


    辛固搖頭,“不好講,夠狠,吃了周邊小山寨,很多小山寨怕他。我這邊要能吃下,他也早吃了。”


    屈權伸手點著遠方,“我問了,尚德就去了那裏。”


    屈辭眨眼,“哦”一聲,又望著天邊,捋胡須,“走”“見見他”。


    辛固眨眼,又獨眼一瞪,“末將去喊來就行,今日不同了,敢不來,打下他。”


    屈權兩叢眉毛一聳,“尚德在那裏,他有了主心骨,也不同了。”


    莊夫瞪眼,“還怕他,不一條心,就做了。”


    屈辭一笑,“沒到那一步,先去看看,尚德也在,不敢怎樣。”


    屈權鎖起眉毛,“我也去看看”。


    屈辭看著屈權,“公衡事多呢,這邊建新山寨呢,子才也是,不用去”,“就我和養將軍、辛將軍幾個就行了”。


    卻說景蘭,跟著“野狼眼”幾個去了“齙牙”山寨,後來“齙牙”帶人去搶糧船,又跟著山寨一撥人躲避官兵。雲夢澤也大,便到處遊蕩。聽說“齙牙”回來了,也回了山寨,見了“三角眼”,聽到項辟被殺了,心還是多跳了幾下,想著“哪個能知?”又放下心來,也不去見屈辭。


    “齙牙”聽說“駝背”被殺了,“翹屁股”被打死牢裏,氣得大罵,要黃布賠人命錢,還要加倍,四個人的錢,“就值四個人嘛”。


    “齙牙”見了景蘭,倒頭便拜,喊著“公子”。


    景蘭眯縫眼笑著,手指點著空氣,啞著聲講複國,講著日後的朝廷。“齙牙”很高興,說願意跟著景蘭,再收服周邊山寨,聚眾複國。


    景蘭又手指狠狠點著空氣,講辛固,本是他的人,莊夫原來也跟他,就是那個屈辭,手裏有楚王劍,把人帶走了。屈辭來這邊幾年了,就是修道,一點用沒有,今日見我來了,才又做樣子喊複國,不肯交出楚王劍,眼下就是個麻煩,鳥人。


    “齙牙”瞪眼,“辛固那個獨眼,原來是個忘本的鳥人,我還以為是項家的人呢。他那山寨,不少人還帶甲,也不怕他,我這邊人多,周邊山寨也多,日後都收了,人更多了。”


    景蘭睜開眯縫眼,“那就好,人多就好。”


    “齙牙”又皺眉,“人多是好,就是穀粟不夠吃,哎呀。”


    景蘭眯縫眼看著,手指又指著空氣,沙啞聲,“這幾日不是拉了很多嗎?”


    “齙牙”笑了,“這陣不怕了,能吃好一陣呢”。


    景蘭點頭,“好”,又一揮手,“一起複國,日後,你就是大將軍,大司馬”。


    “齙牙”眨眼,一翻身,又跪拜景蘭。景蘭扶起。“沒脖子”、“野狼眼”、“大蒜鼻”和“三角眼”見了,都是一臉豪氣。


    住了幾日,“齙牙”帶著景蘭山寨到處看。景蘭覺得不比莊夫的差,心裏高興。


    這一日,棚子裏正說著話,忽然聽說辛固來了。


    “齙牙”眨眼,“他來做甚?”


    景蘭忽然抬眼,“幾個人?”


    山寨漢子:“辛固和老二、老三,不到十個。”


    “齙牙”又問:“沒帶船隊來?”


    漢子搖頭,“沒帶,就這幾個。”


    “齙牙”點頭,“哦”,“膽子大了?”“放進來吧。”


    山寨漢子點頭,又轉身,“哦”,“又講甚大寨主也來了,沒記住,也在這一撥人裏。”


    景蘭瞪眼,手指一點,“屈辭?”


    “齙牙”看著景蘭,“就是那個鳥人?”


    景蘭點頭,眼裏露出凶光,一手握了劍把。身後的“沒脖子”見了說“做了”,“野狼眼”、“大蒜鼻”和“三角眼”也點頭。


    “齙牙”一驚,掃一眼幾人,心裏打鼓,眨眼不說話。


    景蘭瞄著“齙牙”。“齙牙”見了說“殺了人可就開打了。”


    景蘭眨眼,心裏冷笑,隻要能殺了屈辭幾個,日後就不怕了,手一揮,“開打就開打,無非死人,怕個鳥?”


    “齙牙”眨眼說:“殺了他幾個不難,那邊來打,可是大事,兩敗俱傷呢。”


    景蘭咬牙,又手指用力點著,“不趁著沒做大時做了他,日後做大了,那可不好下手,幾時能做老大?”


    “齙牙”不斷眨眼,又不斷咬牙。


    “沒脖子”見了說:“那鳥人也剛來雲夢澤,辛固幾個死了,山寨的人還不散了,哪個還來送命?圖甚呀?”


    景蘭點頭說“是呀”,“三角眼”也說“他不死總不得安心”。“野狼眼”和“大蒜鼻”點頭。


    “沒脖子”咬牙,“那個鳥人交給我們幾個,其他的就射了。幾個人不怕打不過他。”


    景蘭手指一點,“幾個一齊上,就做了。”


    “齙牙”奇怪眨眼,“野狼眼”、“大蒜鼻”和“三角眼”幾個很能打,“哪個那麽厲害?”


    “野狼眼”搖頭,“就是那個大寨主,交過手,出劍很快。”


    “齙牙”瞪眼,“我就不信,一輪弓箭,都射了。”


    景蘭不知養兼來沒來,想說,又怕“齙牙”退縮,又想,一輪弓箭,他能射幾個?


    “齙牙”一揮手,“弓箭手過來候著”,“好”,“喊進來,我倒要看看是甚鳥”。


    漢子轉身出去,一排弓箭手呼喊著走過來,手拿弓箭兩邊站著。


    景蘭咬牙瞪著,想著,前日殺項辟,今日殺屈辭、屈權、屈能、養兼和辛固,一了百了,索性做到底,心不狠,哪能得天下?


    景蘭左右一看,“沒脖子”、“野狼眼”、“大蒜鼻”和“三角眼”手裏握著短劍、大棍和匕首,“齙牙”身邊幾個大漢拿著長矛,兩邊弓箭手也已就位,便一歪嘴巴,心想,以前不是有兒子殺老子坐了王位嗎?他算甚鳥?


    景蘭摁著寶劍坐著,正胡思亂想,屈辭、養兼、辛固、老二、老三還有好像屈進的兩個手下漢子都過來,不見屈權、屈能、莊夫和符狩。又心裏冷笑,大概莊夫、符狩回了洞庭湖,屈權和屈能有甚用?還想來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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