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端了一盆又一盆,大夫將溫清芷額頭上的腐肉一點點剜去,中途她疼醒了兩次,被人按著動彈不得。


    足足清理了半個多時辰,才將傷口清理幹淨,敷了些止血和跌打損傷的藥。


    “大人,溫姑娘這傷……是仇殺吧?”


    大夫臨走前,小心翼翼的問,眼中還帶著點子心疼,“到底是誰啊,殺千刀的!溫家就剩了這點血脈,還要趕盡殺絕!?”


    “安老,慎言。”


    蕭逸衝他搖頭,讓人將其送了回去。


    他轉身來到溫清芷床前,溫清芷正睜著大眼睛望著他,一動不動。


    “溫姑娘……”


    “蕭…哥哥。”


    溫清芷多了關於蕭逸的那部分記憶,他是原主父親的關門弟子,同女主也算是青梅竹馬的情誼。


    蕭家世代忠良,掌管鎮天府,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


    “阿芷?”


    蕭逸關切道:“今日一事我聽說了。你……”


    “不傻了。”


    她強撐著身子做起來,“我昏睡了多久?”


    “前後大概一個時辰左右。”


    溫清芷眸子泛冷,“我知道了。”


    一個時辰,足夠袁家將所有證據清理幹淨。


    “蕭…哥哥。”


    叫著比原來自己年紀小的人為哥哥,她還是有點說不出口。


    “我在。”


    蕭逸眼角泛紅,得知她不傻的那一刻,他整個人內心翻湧猶如潮汐。


    高興、激動、無奈……


    “我想見聖。”


    她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帶著決然,說話間的喘息,讓人一眼便知她此刻多虛弱。


    “我可以進宮替你傳話,但也不急於一時,你應當先養好傷才是。”


    “不。”


    她搖頭,“就要現在。”


    “要是等明日,就晚了。”


    袁家設這個局目的是為了退婚,不管結果如何,事情已經達到了他們想要的目的。


    用不了多久,她被人擄走一夜的消息會傳遍整個京都,到時候袁家退親便是順理成章。


    嗬嗬……


    袁家想退親,哪兒那麽容易?


    要退,也是她開口退,沒有別人甩她的道理!


    “好,我這就去。”


    蕭逸看她不會罷休的模樣,也十分清楚,自己就是溫清芷最後的公道。若他不肯幫,那溫清芷又要如何活?


    蕭逸走後,溫清芷撐著身子的手一彎,重重的摔在床上。


    痛、暈,無力感席卷全身。


    額上的傷痛的撕心裂肺,讓她忍不住發抖。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等待蕭逸歸來。


    …


    蕭逸速度很快,沒讓她等太久,便帶著讓她進宮的口諭來了。


    溫清芷被蕭逸帶來的婢女攙扶著上了馬車,他則在外騎馬同行。


    一路搖搖晃晃,溫清芷差點誤以為自己腦漿被搖散了。


    來接他們的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從小照顧皇上的戴公公。


    戴公公見到溫清芷一副快死的模樣,‘哎呦哎呦’上前,“這不是溫家姑娘,怎麽傷成這樣了?”


    “哪個天殺的哦!”


    溫清芷甩開婢女,上前行禮,“清芷見過戴公公……”


    “別介別介,咱們還是快走吧,皇上等著呢!”


    “多謝公公。”


    戴公公在前麵帶路,時不時回頭看看,就怕一個沒注意,溫清芷死在宮裏。


    今兒的事兒,宮裏早就知道了。


    故而皇上此時就等著呢。


    幾人一路到了禦書房,一進門,那個明黃色的身影背對著他們,戴公公上前稟告。


    “皇上,人來了。”


    溫清芷眸光閃爍,跟著蕭逸一起行禮,“臣女,見過皇上。”


    “……”


    良久,皇上才轉過身來,“起來吧,坐那兒。”


    “謝皇上。”


    戴公公親自給看座,彰顯了皇上對溫家的重視。


    “不傻了?”


    “大難不死,也算有福。”


    “你這傷——”


    皇帝擰眉,往前兩步仔細觀察了下,“挺嚴重?”


    溫清芷低頭,“回皇上的話,撿回一條爛命。”


    “爛命?”


    皇上臉上瞧不出喜怒,“你是溫家唯一的活口,你居然敢說自己是條爛命?”


    “臣女若不是爛命,又怎會人家想殺就殺。”


    “你這是有怨氣啊?”


    皇上寬大的袖子搭在桌麵上,似笑非笑的看著溫清芷。


    “臣女…不該有怨氣嗎?”


    此話一出,蕭逸額間滲出薄汗。


    戴公公瞪圓了眼睛看著她。


    “哈哈哈——”


    皇上並沒生氣,反而大笑兩聲,他望著溫清芷,“從前你是個傻的,沒人願意娶傻子。如今你不傻了,自然有人願意娶。”


    溫清芷聽完,沉默半晌,道:“陛下也說了,臣女是傻子的時候才嫁那人。”


    話外就是,那個人也就配娶個傻子。


    “你倒是真敢說。”


    皇上眉宇間鬆動,把玩著手中的茶盞,“溫家隻剩你了,若沒個好靠山,你一介孤女,如何立足?”


    “嫁個爛人,日子才不好過。”


    溫清芷起身,恭敬行禮,“還請皇上,看我溫家滿門忠烈的份兒上,能為溫家留後!”


    她是溫家唯一的血脈,還沒嫁呢,人家就想她死。


    要是嫁過去,更是死路一條。


    皇上沒應答,似乎也在考量什麽。


    溫清芷也是在賭,賭溫家數十條人命,能在皇上心裏有點分量。


    “你想如何?”


    皇上問。


    “臣女想由溫家來解除婚約。”


    白話:“我甩他。”


    她大膽發言,讓皇上眼中帶著新奇。


    沒生氣,甚至還有種看好戲的意思。


    這些年,溫家沒落後,袁家崛起。


    短短數年在朝中已手握重權,臣子過於重權,不是皇上想看的。


    溫清芷這邊退婚,退的不僅僅是婚,還是袁家的臉麵。


    “此事為臣女所想,後果,皆由臣女一人承擔。”


    她說罷,重重的跪下去,“懇請皇上,恩準。”


    溫清芷此番也是給皇上一個敲打袁家的機會,話也說的幹淨,倒讓皇上多看她兩眼。


    “唉!”


    皇上歎息,“溫家為了北冥鞠躬盡瘁,隻留了你一人。朕若再不答應你這個請求,就顯得太沒人情味了。”


    “既如此,朕準了!”


    “戴公公,擬旨——溫、袁兩家親事就此作罷。溫家獨苗不願意嫁,就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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