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公公看著送過來的解藥,嘴角抽了抽。


    這東西,不管在哪裏,都是上天恩賜般的存在,都是稀罕物件,卻被她說得一文不值……


    一個癡傻了十幾年的女子,突然清醒,還有了一身驚人醫術以及‘來路不明’的詭異藥物……


    除了神仙所賜,還能是什麽?


    難道,她真能同神明溝通?


    戴公公想著,嗤笑著搖頭。


    他莫不是老糊塗了,這種話,也信?


    溫清芷在他身側,看著他一會兒苦笑一會兒搖頭,不知他在想什麽。


    到了勤政殿,戴公公請溫清芷進去,自己則留春雨守在門口。


    勤政殿內一片寂靜,搖曳的燭火跳動,就像是起伏的人心。


    她四周張望著,沒瞧見那個欠扁的身影。


    來到殿中,她瞧見放了一張桌子,上麵備好了還冒熱氣的酒菜。


    兩半碗的米飯,幾道半碟的菜,都是一些家常便飯,最貴重的應該就是中間那道…被夾成兩塊的東坡肉了。


    看來,這頓飯,不好吃啊。


    “溫清芷,你覺得,朕今日為你準備的這幾道菜如何?”


    一道人聲從她身後傳來,她轉過身,瞧見了那張同鳳筠霄酷似的臉,俯身行禮。


    “臣女溫清芷,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彎著腰,皇上瞧不見她是什麽神情,來到她身旁後打量一番,問:“還帶了吃的?”


    “府上婆子做的米糕,想請皇上賞光嚐嚐,給個評價。”


    鳳筠溯側眼瞧她一眼,“平身吧。”


    他坐到桌子前,問:“你喜歡哪道菜?”


    溫清芷瞧著桌麵上的菜,做認真打量的模樣,“臣女喜歡吃肉。”


    “巧了,朕也喜歡吃。”


    說著,鳳筠溯起筷子,加了板塊東坡肉到自己碗中,“色澤鮮亮,香味撲鼻——”


    他一口咬了一半,品嚐完對溫清芷道:“口味極佳,肥而不膩,是塊好肉。”


    “皇上說是,就是。”


    鳳筠溯輕哼一聲,“你帶來的點心,舍不得打開?”


    溫清芷笑了,將盒子放到他麵前打開,“不是舍不得,是怕入不了皇上的眼。自家田裏種得稻穀,磨成米漿,做得米糕。比不得宮內廚子的手藝,怕您…覺得不合胃口。”


    乳白色的米糕上麵撒了一抹金色的桂花糖,米香夾雜著桂花獨有的香甜,誘人食欲。


    “你若是不介意,臣女先吃/”


    其實,進門的時候已經有人驗過毒了。她這麽說,不過是說給鳳筠溯聽的。


    “這樣的東西,朕確實少吃。既然是侯府自家莊稼裏的米做的,自然也要品嚐一番才是。”


    說著,他拿了一個遞給溫清芷。


    勾勾唇角,“溫姑娘,吃。”


    溫清芷盯著被他拿在手裏的米糕,眉間蹙動,隨後接過來,咬了一小口。


    希望這個鳳筠溯別上廁所不洗手吧。


    見她吃下,鳳筠溯淺嚐一口,“倒是不錯。”


    說罷,讓溫清芷吃飯。


    溫清芷坐到他對麵,一邊吃,一邊開口,“臣女今日所來目的,皇上應該清楚。既然清楚,就沒必要遮遮掩掩。”


    “對臣女所提一事,您意下如何?”


    鳳筠溯地目光一直停留在她帶來的米糕上麵,看似是在權衡利弊,實則溫清芷心裏清楚,利弊這回事,想必從鳳筠霄通知他的那天,便已經有了結果。


    他現在做這些,怕是對利益這塊有分歧,想要更多。


    “皇上可是覺得不妥?若是覺得不妥,就當臣女沒說過,不麻煩您。”


    “左右,我有的是法子,讓她們吐錢。”


    溫清芷在乎的不是錢,而是這口氣。


    對她而言,出氣的方法有許多,要錢不是唯一的途徑。


    鳳筠溯坐在她對麵,隱約察覺到一絲殺意……


    他抬眼看向溫清芷,平靜的模樣,與她的年紀不符。


    自從她城外回來之後,心性大變,有坊間傳言,她是被妖魔上了身。


    也有人說,她是遇見了神仙,得神仙眷顧,從而獲得一身本領。


    不管是哪一種答案,隻要她為自己所用,那都是好的。


    若不能……


    手中的米糕被他捏碎隨意丟棄在桌麵上,“你所說之事可以,卻需要一個人來出頭。”


    “溫清芷。”


    鳳筠溯抬頭,正色道:“如今袁家可以說是一家獨大,又同林家結親,就是想政治、軍中兩邊抓,形成一家獨大的局麵。”


    “你我都是聰明人,你應該清楚,這件事不容易。一旦不能重創袁家,朕同你,都會如熱鍋上的螞蟻那般,被人放在鍋裏,煎熟了做下飯菜。”


    溫清芷抬頭的一瞬間,鳳筠溯立刻開口,“不要說什麽朕是天子有生殺之權。”


    “……”


    真別說,溫清芷就是想說:殺光。


    她輕咳一聲,道:“皇上難做,臣女明白。故而臣女才想盡微薄之力,願做皇上手中刀,您指何處,臣女斬向何處。”


    “理由?”


    “皇上為何臣女不知,臣女隻知自己同袁家有仇。”


    她笑盈盈地為鳳筠溯斟酒,“臣女單純的不想袁家負我、欺我、辱我之後還有好日子過。”


    這話,她說的八成是真心話。


    溫清芷目光幹淨、冷冽,沒有一絲雜質。


    這種內斂的神情,鳳筠溯怎麽都不相信,是個小姑娘會有的。


    “袁家如今勢力龐大,遷一人,動十方。溫清芷,你若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夠壓倒性的製裁到她們,朕不會跟你冒險。”


    溫清芷自顧自的吃菜,吃得滿意之後撂下筷子,滿意地擦嘴。


    “不是還有攝政王嗎?”


    她對視著鳳筠溯,“有攝政王在,袁家不敢反。若說反派,臣女覺得,攝政王更像一點呢。”


    二人雖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一山又怎會容二虎?


    一個朝代,隻有皇上無能,才會有攝政王存在。


    明麵上他是皇帝,實際上呢?


    鳳筠霄所掌管的北冥勢力,絲毫不輸給這位皇帝吧?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她不信,坐在那高高在上位置的人,會不忌憚。


    僅僅那麽一瞬,溫清芷就在鳳筠溯眼中捕捉到了震驚,還有…慌亂。


    “皇上別惱,臣女開玩笑的。”


    她見鳳筠溯臉色煞變,開口道:“誰人不知你同攝政王感情好?”


    鳳筠溯不語,冷冷的盯著她。


    “臣女隻需要等事情鬧到大殿後,皇上不偏袒袁家就夠了。屆時,臣女會想法子,在殿內找幫手。”


    “你?”


    鳳筠溯還真有些瞧不起她,“你能找誰幫你?蕭逸?”


    他玩味地看向溫清芷,“你不會真的以為,蕭逸會幫你吧?”


    “他若真會幫你,你這麽多年,又怎會過的淒苦?”


    他好似想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總算是彎了眉眼。


    帶著嘲諷的話,讓溫清芷聽了,忍不住心底染上寒意。


    溫侯全族為北冥鞠躬盡瘁,真正做到了生是北冥人,死是北冥鬼。結果溫家唯一留下的女兒卻被人當作畜生一般對待。


    鳳筠溯作為帝王,享受溫家帶來紅利的同時,卻沒有做到應盡的責任。


    任由袁家等人欺辱她就算了,此刻卻還在這兒嘲笑?


    應該嘲笑她嗎?


    難道不是他這個帝王無能,被幾個臣子牽著鼻子走,最忠心他的人,隻有屍骨無存的下場!


    就在這麽一刻,溫清芷有了弑君的想法。


    他離自己很近……


    溫清芷這樣想,近到,隻要一擊,她就能將其斃命。


    對她而言,逃脫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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