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承胤和幾個人出來。


    大多都是老兵,其中一個認出了孫鶴。


    他聲音激動大喊:“三,三叔……怎麽是你?”


    “你怎麽跑豹峽山來了?”


    認出孫鶴的人,叫孫霖,二十多歲,參軍五年!


    在戰承胤麾下是千夫長。


    他以前在秦弩隊,發現自己沒別人射死的敵軍多,自尊心大受挫。


    自那以後,甘願當衝鋒陷陣的排頭兵。


    哪怕頭兵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隨時會死。


    他是個狠人,力爭當頭兵衝在最前麵,殺死很多敵人。


    囤積了一千多斤糧食,八百斤麵粉。


    被提拔為千夫長。


    此次進入峽穀,孫霖自告奮勇前來。


    他想多要幾套太陽能照明小風扇,送給家鄉人。


    但萬萬沒想到,在這會遇到同村的孫鶴。


    孫鶴是他三叔,同宗同族!


    他高興跑出來,跑到孫鶴身邊。


    他充軍五年,整整五年沒有見親人。


    見到孫鶴,無比親切和激動!


    他想和孫鶴擁抱,卻被他躲過。


    他倒也不以為意,見孫鶴嘴唇幹裂,人瘦了許多,隻剩下一個骨頭架子。


    想來家鄉情況不太好。


    他連忙解下保溫壺,擰開壺蓋。


    “三叔,喝點吧!”


    孫鶴沒有接,但忍不住的,看了眼保溫壺裏幹淨清澈的水。


    這麽幹淨的水,還是兩年前見過。


    天下大旱,土地幹涸。


    即便從河床上挖出來的水,全部混著黃色沙土,又苦又澀。


    但能喝到這種水,已經非常難得了。


    因為過了幾個月,河床再也挖不出水來。


    四百個人,埋了兩天炸藥,身上帶的水早已喝完。


    幹糧早已吃完,身上帶了草根充饑,不至於餓死!


    孫霖見狀,咧嘴傻笑著把水壺塞進三叔懷裏。


    “叔,你和我客氣啥,喝吧!”


    水壺因為激蕩,滿滿的水溢出來。


    當四百好人看見溢出來的水,再也受不住,所有人都在狠狠咽口水。


    可是,連口水都沒有了。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水,往保溫杯下淌,恨不得衝過去舔舐幹淨。


    孫鶴再也受不住,他拿起水杯,狠狠灌了一口。


    “好清甜的水…”


    許多人圍過來,眼巴巴的看著,都想喝上一口。


    四百多人,圍聚在一起,怕引起哄搶。


    戰承胤說:“不要著急,還有水!”


    他讓陳峻臨把被炸死兩百多士兵的水壺解下來。


    水壺損壞大幾十個,還有兩百個水壺完好。


    分別發給這四百人。


    “兩人喝一個水壺,不要搶,每人都有份!”


    四百人分兩人領一壺水,他們看見水壺背帶染了血跡。


    當即猜到,水壺的主人都被炸死。


    而炸藥是他們埋的。


    他們是平民百姓,倒也還有良知。


    人家把賴以生存的水給他們。


    而他們卻想用炸藥,炸死戰家軍!


    戰家軍並沒有首領說的那般壞,相反,低調平易近人。


    很好說話。


    大將軍不似高高在上一品武將那般架子大。


    四百人全找了個背陰的地方,兩人共享一個水壺,不舍得大口大口喝水。


    你喝一口,我喝一口。


    他們都低著頭,不敢看盔甲鏽血跡斑斑大將軍和戰家軍士兵。


    孫霖有一肚子話想和孫鶴說,他把孫鶴拉到一處角落,兩人席地而坐。


    “三叔,村裏還好嗎?奶奶爺爺呢?大爺,二大爺他們身體還硬朗嗎?”


    “對了,我妹妹和弟弟呢?如今可還尚在?”


    “爹出去做瓦泥工掙錢養家,現在到處缺水,不知道瓦泥工還能有活不,家裏有糧食沒有?”


    “我好想回家看看他們,告訴爹娘我掙軍功了,現在是千夫長,受將軍重用,還掙了一千斤糧食,等回去時,我向將軍請假,把糧食送回村裏……”


    “家人和村裏人能熬上一段時間了!”


    孫霖還暢想著,自己能把糧食帶回去的愉悅幻想裏。


    而四百名百姓,聽見一千多斤糧食。


    眼睛睜圓,緊緊盯著孫霖。


    糧食啊,一千多斤糧食……


    熬煮成粥,能養活多少人。


    而孫鶴聽見孫霖的話,嘴唇翕動,想說什麽。


    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三叔,你怎麽不說話,家人還好吧?”


    孫霖還沉浸在自己暢想中,見孫鶴不說話,抬起頭看他。


    卻見他雙目泛著紅血絲,想哭,但眼眶的淚早已幹涸。


    他紅著眼眶,垂下重重的頭。


    低頭很久才說:“你們……你們全家都死了!”


    “全村的人,隻有三個活口,一個是我,還有兩個……”


    孫霖一把抓住孫鶴的領口,猛地把瘦弱的他,從地上提起來。


    他雙眼充滿血腥,怒道:“你胡說,我爹娘怎麽可能會死,我爹做泥瓦匠存了不少錢,我參軍,家裏少了一張吃飯的嘴!”


    “他們怎麽可能會死!”


    孫鶴愧對這個侄兒,哪怕被他抓起,雙腳離地,也沒有反抗。


    他不敢看侄兒。


    “對,對不起霖兒,是三叔的錯,你妹妹原本還有活下去的希望,我們都帶她逃荒出來了,可是,她太餓了,看見隔壁幾個男人吃肉,她饞了,想去吃,被他們殺了!”


    “等我們找草根樹皮回來時,已經晚了,是我的錯,你要殺三叔,三叔毫無怨言。”


    聽到這些,孫霖放下孫鶴。


    他痛苦嘶吼。


    “啊……啊啊啊……”。


    “為什麽,為什麽……”


    “我這麽努力的殺敵,主動調去當頭兵,拿到最高的獎賞,存了一千多斤糧食,為什麽,親人都死了!”


    “他們都不在人世,我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啊啊啊啊……”


    他憤怒大喊,癱在地上,淚流滿麵。


    見到這一幕,很多士兵都哭了。


    四百百姓,仿佛忘記自己的使命,全都紅著眼眶看孫霖。


    他們村裏大多都死絕了,拖著最後一口氣走入雍州城,被首領接收。


    首領給他們粥喝,安排住處,讓他們工作。


    才能繼續活下去。


    他們的命是首領的,首領想讓他們做什麽,他們就會做什麽。


    可是……


    戰承胤,戰家軍……


    他們下不了手!


    他們尚有良知,若沒有戰家軍,大啟早已淪陷。


    戰承胤是大啟的英雄。


    他不該死。


    可是,不殺戰承胤,首領無法推翻舊朝。


    百姓就不會有好日子過。


    四百人全部都陷入糾結中。


    今日,他們承了大將軍的一水之恩。


    他日,他們如何還恩?


    難道用炸藥回報他的恩情?


    戰承胤眸光仔細看四百人,他們鐵鍬和鋤頭都有豁口。


    想必需要的鏟的地堅硬,且有大量石頭。


    他們在峽穀突兀的出現,這本不合常理。


    而且每個人極其瘦弱,可是偏偏又大腹便便。


    他們可不像是吃了觀音土,吃觀音土的人,腹水腫,眼下烏青,臉色泛白,看麵相日子不多……


    他們雖瘦,被日光曬黑。


    到底身體還算健郎。


    所以,這批人是衝他們來的。


    而且,腹部綁的極有可能是炸藥。


    誰人招攬組織人肉炸藥~


    用活人充當人肉炸藥,即便戰承胤殺敵無數,也不會如此喪心病狂。


    是楚齊燕蠻?


    還是黃旗軍首領穆祈修。


    大概穆祈修的可能性更大。


    就這麽害怕他回到京城?


    戰承胤對陳峻臨說:“還有一些幹糧,分給他們吃吧!


    “若能順利出去,以後大家糧食管夠,水每日能喝到飽!”


    四百雙眼睛,瞬間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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