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殿堂圖書館是華盛頓地區最古老的公共閱讀室。這裏的藏書富足而精湛,超過二十五萬冊的藏書中包括珍本《兄弟奧義書》。此外,圖書館還陳列了珍貴的共濟會珠寶、典儀聖器,甚至還有一卷罕見的本傑明·富蘭克林手抄本。


    不過,最讓蘭登心儀的寶藏,隻有極少數人會注意到。


    幻象。


    所羅門早就向他展示過,從特殊的角度去看,圖書館書桌和金色台燈會構成一幅顯而易見的光學幻象……儼然是一尊尖頂金光閃閃的金字塔。所羅門說過,他始終視這種幻象為無聲的警示:共濟會奧義昭然天下,隻要選對適度的視角,每個人都會一目了然。


    但今晚,共濟會奧義幾乎暴露了核心。蘭登正對尊者彼得·所羅門和共濟會金字塔坐下。


    彼得在微笑。“你所說的那一‘言’,羅伯特,並非傳奇。那是現實。”


    蘭登直視對麵的人,好不容易才開口說道:“可是……我不懂。這怎麽可能?”


    “是什麽讓你難以接受?”


    全部都是!蘭登想這麽說,還在老朋友的目光裏尋找任何符合常理的判斷力。


    “你是在說,你相信失落的真言是現實之物……而且當真擁有法力?”


    “法力無邊,”彼得答,“通過解開古代奧義之謎,它的力量能讓人類脫胎換骨。”


    “就用一個詞?”蘭登反問道,“彼得,我不可能相信一個詞語——”


    “你會相信的。”彼得鎮定自若地打斷他的質疑。


    蘭登默默無語地看著他。


    “如你所知,”所羅門繼續說,他已站起身繞著書桌踱步。“古人早就有預言,會有這麽一天,失落的真言將被重新發現……重見天光……人類也將再一次接近那遺忘已久的力量。”


    蘭登想起彼得那次關於《啟示錄》的講座。很多人把它誤解為世界末日預言,但“啟示”這個詞本身意為“揭示”,由古人預言揭示超凡智慧。啟蒙之光普照的新世代。話雖如此,蘭登仍然無法想象,引發如此天翻地覆的巨變隻需……一句真言。


    彼得指向金字塔,此刻,它與純金尖頂石並排放置。“共濟會金字塔,”他說道,“傳奇表記。今晚已合二為一……完整了。”他虔誠有加地托起金尖頂,疊加在金字塔上。沉沉的金塊準確落位,發出清脆的“哢噠”聲。


    “今晚,我的朋友,你完成的舉動是史無前例的。你整合了共濟會金字塔,破解了它的密碼,最後,還揭示了……這個。”


    所羅門取出一張紙攤在桌麵上。蘭登一眼就認出,這是根據富蘭克林八階幻方重新排列的符格。他在會堂裏匆匆忙忙地看了一遍。


    彼得說:“我很好奇,想知道你是否能讀懂這些符號的排列。畢竟,你是專家。”


    蘭登注視符格。


    heredom,環點符,金字塔,階梯……蘭登歎了一口氣。“好吧,彼得,你大概也能看出來,這是一張象形圖符。


    很明顯,它所用的語匯表示的意義是隱喻和象征性的,而非字麵上的。”


    所羅門笑出聲來,“讓我向符號學專家提一個簡單的問題……好吧,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彼得真的想聽這個?蘭登把紙拉到近前。“行。我早就看過這些了,簡而言之,我認為這個符格是一幅畫……描繪了天堂和人間。”


    彼得挑了挑眉毛,仿佛吃了一驚。“哦?”


    “當然是這樣。圖案的頂端,我們看到這個詞——heredom,意為‘聖屋’——我把它詮釋為上帝的居所……也就是天堂。”


    “好。”


    “heredom後麵有個向下的箭頭,代表這幅畫的其餘部分顯然是臣服在天堂之下的……萬物……塵世。”蘭登的視線移到符格的最下端。“最下麵這兩排,在金字塔之下的部分,代表塵世本身——陸地——所有領域中最低層的部分。相應的,這些低層領域囊括了十二個古代占星術符,象征了原始宗教,表示最初的人類靈魂仰望天堂,在星雲間看到上帝之手。”


    所羅門把椅子拉近,察看符格。“好,還有嗎?”


    “基於占星術,”蘭登繼續說,“大金字塔從地麵升起……延伸向天堂……這個長盛不衰的符號象征遺失的古文明。金字塔裏充滿曆史上偉大的哲學和宗教……埃及人,畢達哥拉斯派信徒,佛教徒,印度教徒,伊斯蘭信徒,猶太教信徒,基督徒,諸如此類……全都向上匯攏,聚於一處,經由金字塔變幻的通道升騰而出……從而最終融會,成就單一而統一的人類哲學。”停頓一下,他又說,“單一而普遍的通識……一種全球共享的上帝景象……由盤桓在尖頂石上的古代符號來象征。”


    “環點符,”彼得說,“普遍通識的上帝符號。”


    “對。縱觀曆史,環點符對所有人而言都代表著萬物——太陽神ra,煉金術裏的金,全視眼,大爆炸前的奇點——”


    “全宇宙的偉大建造者。”


    蘭登點點頭,覺得彼得在會堂裏說服邁拉克相信環點符就是失落的真言時,說的就是這套邏輯。


    “還有嗎?”彼得問道,“這階梯該如何解釋?”


    蘭登低頭看了看金字塔下的階梯圖案。“彼得,我相信你和別人一樣明白,這個符號象征著共濟會旋梯……引導你走出塵世愚昧,向上攀登直往光明……就像雅各之梯通向天堂……或是聯係人類肉身和永恒思想的節節脊椎。”頓了頓,他說,“至於剩下的符號,顯然是天堂、共濟會、科學和所有支持古代奧義的元素的組合。”


    所羅門托著下巴,“教授,你的詮釋很出色。我同意,當然了,這個符格可以被視為寓言,不過……”他的眼裏漸漸閃現出莫測高深的意味。“這些圖符的集合也訴說了另一種內容,更有啟示意味的內涵。”


    “哦?”


    繞著書桌,所羅門又踱起步來,“今晚早些時候,在會堂裏,我確信自己必死無疑時,望著這個符格,不知為何,我看穿了寓言,看穿了隱喻,看到了這些符號試圖告訴我們的要旨。”他停下來,冷不丁轉向蘭登,“這個符格恰恰揭示了精準方位,指出失落的真言埋藏在何處。”


    “又來了?”蘭登在座位裏不安地挪動身子,突然擔心這一晚的傷痛令彼得喪失了理智,陷入了迷障。


    “羅伯特,傳說一直把共濟會金字塔描繪成地圖——真真切切的地圖——能指引配得上它的人找到失落的真言的秘密隱藏地。”所羅門點了點蘭登麵前的符格。“我向你保證,這些符號恰如傳說所言……是份地圖。照著這份精確的圖表,我們一定能找到通向深埋地下的失落的真言的階梯。”


    蘭登發出極不自然的笑聲,現在,他留神了。“就算我相信共濟會金字塔的傳說,這個符格也絕對不可能是地圖。看看吧,它沒有一丁點兒像地圖。”


    所羅門笑了。“有時候,隻需稍稍改變視角,舊貌也會換新顏。”


    蘭登又看了看,還是沒看出什麽新意。


    “讓我問你一個問題。”彼得說,“當共濟會奠基時,我們要把石頭埋在建築物的東北角,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那還用說?因為清晨的第一線光亮能照到東北角。這象征著建築物有能力躍出地麵,聳立在光明中。”


    “對,”彼得說,“所以,或許你該看看,第一線光明落在何處。”他指了指符格。“東北角。”


    蘭登的視線又回到紙麵上,落在右上方,也就是東北角的位置。那裏的符號是↓。


    “向下的箭頭,”蘭登說著,想領會所羅門的暗示。“也就是說……在聖屋(heredom)之下。”


    “不,羅伯特,不是之下,”所羅門答。“想一想。這符格不是隱喻的迷宮。


    它是張地圖。那麽,在地圖上,向下的箭頭指的是——”


    “南麵。”蘭登不禁驚叫出聲。


    “對啊!”所羅門應和著,興奮的笑意越來越濃。“正南!在地圖上。下就是南。以此類推,在地圖上,heredom這個詞的意思就不會寓意天堂,而是地理方位的名字。”


    “聖殿堂?你是說,地圖指向……這棟樓的正南方?”


    “讚美上帝!”所羅門說著朗聲大笑。“總算是撥雲見日了。”


    蘭登仔細查看符格。“可是,彼得……就算你說得對,同一經度上的兩萬四千英裏都算得上這棟樓的正南方,隨便哪裏都有可能。”


    “不,羅伯特。你忽視了傳說,傳說講得很明白,失落的真言埋在華盛頓。


    範圍一下子就縮小了。此外,傳說還聲稱,階梯口頂端坐落著一塊巨石……而且,石頭上還用古文刻著一條訊息……作為一種標誌,以便相稱的人能找到它。”


    蘭登很難正兒八經地深究這件事,何況他對華盛頓地區不太熟悉,想不出他們此刻所在的大樓正南方會有什麽,但他很有把握的是:沒有鐫刻古文的巨石壓在深埋地下的暗梯上。


    “石頭上鐫刻的訊息,”彼得說,“就在我們眼皮底下。”他伸手點中蘭登麵前的符格第三行。“這,就是銘文,羅伯特!你已經解開了難題啊!”


    蘭登不知如何作答,隻能呆呆地去看那七枚圖符。


    解開了難題?蘭登實在看不懂,這七個完全分屬不同體係的符號湊在一起會有什麽含義,而且他也無比確鑿地知道,美國首都任何建築物上都沒有這樣的銘文……尤其是在階梯頂的巨石上。


    “彼得,”他開口了,“我看不出什麽玄機。我也不知道華盛頓有哪塊石頭上刻著這條……訊息。”


    所羅門拍拍他的肩膀。“你經過了它卻熟視無睹。我們都錯過了。它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昭然若揭,和奧義本身一樣。今晚,當我看到這七個符號時,幡然醒悟,傳奇都是真的。失落的真言就埋在華盛頓……確實棲於一塊銘文巨石下的長梯之底。”


    蘭登一頭霧水,默然無語。


    “羅伯特,今晚,我相信你贏得了知曉真相的權利。”


    蘭登瞪著彼得,試圖聽明白他剛剛說的話。“你打算告訴我失落的真言埋在哪裏?”


    “不,”所羅門說著微笑起身。“我打算帶你去看。”


    五分鍾後,蘭登置身凱雷德後排,坐在彼得·所羅門旁邊。西姆金坐上駕駛座時,佐藤正走向停車場。


    “所羅門先生,”部長走到車前,點燃香煙,“根據你的請求,我剛剛打過電話。”


    “那麽?”彼得搖下車窗問道。


    “我命令他們給你們放行,但不能久留。”


    “謝謝你。”


    佐藤打量著他。露出好奇的神色。“我必須要說,這個請求真是太不尋常了。”


    所羅門故弄玄虛地聳聳肩。


    佐藤不理他了,又繞到蘭登座位的窗旁,用指關節敲了敲玻璃。


    蘭登搖下車窗。


    “教授,”她的口氣冷冰冰的,“你今晚的協助,雖說是一百個不情願,但對我們的成功來說至關重要……為此,我謝謝你。”她深吸一口煙,吹向一旁。“不過呢,最後再給你點小建議。下一次,再有中央情報局的高級長官對你說,她麵臨著國家安全危機……”她的黑眼球一閃,“別把哈佛那套狗屁搬出來。”


    蘭登張開嘴剛想說話,佐藤部長卻轉身離去,頭也不回地穿過停車坪,朝等候她的直升機走去。


    西姆金朝後看看,麵無表情。“先生們,準備好了嗎?”


    “事實上,”所羅門說,“再稍等片刻。”他取出一塊疊好的小黑布,遞給蘭登。“羅伯特,出發前,我想請你戴上這個。”


    蘭登困惑不解地看了看那塊布。黑天鵝絨的。展開後,他發現手中正攤著共濟會遮眼布——按照慣例,第一級會員入會時都要戴。搞什麽鬼?


    彼得說:“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們去哪裏。”


    蘭登轉身對彼得說:“你想讓我蒙著眼睛過去?”


    所羅門狡猾地一笑,“我的秘密。我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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