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夫的話音一落,餘建豐便眼巴巴的朝著錢芬芳看過來。


    錢芬芳愣愣地看著吳大夫,一時間反應有些遲鈍,沒有弄懂老大夫話裏的意思。


    “紮針以後......我那當家的,就能醒過來?”


    她有些不太確定地看向趴在一旁,一動不動像座雕像一般的餘建成,心裏不由得悲從中來。


    “能醒過來。”吳大夫十分肯定地回道。


    “那......那就......”


    還沒等錢芬芳的話說出口,站在一旁的大寶已經搶先發了話。


    “且等一下。”


    他三步並做兩步,衝到吳大夫的跟前,臉色不善地怒瞪著他。


    “你剛才說,要是我爹不紮這個針,還可能多活些時辰。”


    “那你又為什麽,偏要給他紮這個針?”


    大寶心心念念惦記著,吳大夫手裏那些十分精貴有效果的傷藥。


    沒道理那些斷胳膊斷腿的鄉親們,用過藥之後,性命保了下來。


    他爹隻是被衙們打了板子,看上去未必有他們傷得重,憑什麽就活不下來?


    難道這世間的公道,全都由吳大夫一人說了算不成?


    說到底,還不是吳大夫舍不得把好傷藥拿出來,給他爹爹用。


    之前,更是提出要見到銀子,才肯給爹娘看診呢!


    啊呸!什麽破大夫!


    一門心思,滿腦子都鑽進錢眼兒裏了。


    “你憑什麽不拿出那些好藥給我爹用上?非要給他紮上針,生生要他的命!”


    大寶怒瞪著吳大夫,一聲聲不住地質問。


    老大夫氣得胡子都吹到半天雲裏,好久不曾落下來。


    他承認之前不給餘建成用好藥,全是因為他們家以往的劣跡。


    可眼下......他分明已經給他號了脈,明知道他活不過今晚了,還拿出上好的傷藥來,豈不是浪費嗎?


    “你!老夫自問,絕不是那草菅人命之人。”


    “你爹的傷已經嚴重感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


    吳大夫不甘示弱地回瞪著大寶,他當了大半輩子大夫,還能被一個小屁孩子給質問拿捏住?


    開什麽國際玩笑!


    “你若是不信老夫的診斷,大可以把你爹送去鎮子上,找更高明的大夫給他好好看看。”


    “到底他的情況,是不是我說的這樣。”


    吳大夫一邊說,一邊將銀針收進藥箱裏。


    看得一旁的餘建豐著急上火,恨不能一巴掌把大寶給拍到門外去。


    錢芬芳看了看自家男人,又望向氣呼呼的吳大夫,一時間完全拿不定主意。


    “哼!送去鎮上就送去鎮上!”


    大寶梗著脖子,不再看吳大夫,轉而望向他娘說道。


    “娘......你趕緊把銀子拿出來,我們送爹到鎮上的保和堂,找更高明的大夫看看。”


    “哼!之前也不知道他們送爹回來時,是怎麽想的。”


    大寶一邊說,一邊氣鼓鼓的,嘴巴一張一合像隻大青蛙。


    “爹的傷分明那麽重,也不把他送去保和堂,反倒送他回家來。”


    “要是我爹爹因此有什麽三長兩短,哼!”


    他的目光冷冷地掃過餘建豐,以及站在不遠處的餘茂才,放著狠話。


    一雙眼睛像是嗜血的狼崽子一般,想要將他們倆人撕碎。


    餘建豐一聽大寶說出這種話來,頓時氣得個倒仰。


    好嘛!他好心好意,大晚上的駕著牛車將人送回村來。


    他們家裏人不說感激倒還罷了,居然嫌棄他沒能將人,送到鎮上保和堂去救治!


    送去醫治倒也容易,可銀子呢?誰出?


    他餘建豐賺幾個銀子不容易,且還有一大家子人需要養活。


    哪裏有多餘的閑錢拿出來做善事,就連他墊付的馬車錢,他老餘家也得一文不少的還給他。


    “你!你這話是幾個意思?”


    “你個小兔崽子,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餘建豐自從在鎮上的酒坊步入正軌之後,已經許多年不曾在村子裏,受過旁人的閑氣了。


    更何況,還是這麽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對他叫板。


    簡直是......叔可忍,嬸不可忍!


    “你叫誰小兔崽子呢!老東西!”


    大寶毫不客氣,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上前幾步恨不能要對餘建豐動起手來。


    “別以為他們怕你,給你臉麵,你就長本事了。”


    “我大寶可不怕你!”


    餘建豐指著餘家大寶,氣得渾身都在顫抖,心裏那個氣呀!


    反了!反了天了!


    老餘家的長孫真是好樣的!


    “行!你行!你是好樣的!”


    “既然如此,趕緊的,把車錢還我,我立馬從你家離開。”


    “隻要拿到一百文車錢,你們就算是跪下求我,我也不會再踏進你家的大門!”


    餘建豐氣得語無倫次,隻想快點拿到銀子,離老餘家這個小混賬遠遠的。


    “我呸!一百文的車錢?你怎麽不幹脆出去搶?”


    餘大寶下意識的以為,餘建豐要的車錢,是他送爹爹回村駕牛車的費用,氣得差點兒七竅生煙。


    虧他還是在鎮子上開酒坊的有錢大老爺,送傷重的同族兄弟回來,還要收一百文的車錢。


    “你讓大夥兒都來評評理,哪有你這麽掉進錢眼兒裏,出不來的主?”


    “我又沒讓你送我爹回來,誰讓你多事啦!”


    大寶蠻橫地梗著脖子,像隻好鬥的公雞,不服氣地大聲叫嚷。


    餘茂才縮了縮脖子,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蒼了個天滴!他沒想到老餘家的大孫子,居然是這麽個蠻橫不講道理的主兒。


    萬一他知道,是自己把餘建成從縣衙帶回來,會不會也要找他秋後算賬呀!


    餘家大寶麵對宜蘭酒鋪的大東家——餘建豐,都能這麽不客氣,一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樣子。


    對待他這個鄉下漢子,隻怕是更加不會給麵子。


    到時候,隨意辱罵踐踏,把他踩進泥裏,怕都是輕的。


    “我多事?嗬!可笑,真是可笑之極!”


    “錢氏!你生的好兒子,你到底管不管?”


    餘建豐看著大寶蠻不講理的樣子,心中的怒火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他懶得再去跟他掰扯,轉頭看向還在呆愣中的錢氏問道。


    “你們餘家長房,現如今已經是大寶當家做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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