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桓不用怕,隻要你正常出手,那個怪物不是你的一合之敵。”


    “這可不能緊張啊,關乎著我們這麽多人的性命呢!”


    一些達官貴人吵作一團,但是都沒有像普通人那樣作死的跑開。


    任誰都知道,亂跑遇到怪物絕對死路一條。


    轟隆!


    樓梯位置傳出了重物撞擊與尖叫聲。


    朱靈看出了王書桓的異樣,她不明白陳俊暢口中的劍丸是什麽東西,想了想,將李陽留給她的命玉塞到了王書桓的手上。


    那天晚上,是李陽和王書桓給了她新生,王書桓這個小弟弟在她眼中,也是天大的恩人


    王書桓的腦袋低得很深,看清手中被塞進來的命玉,連忙還了回去。


    “轟!”


    應急通道的鐵門被掀開,一個身上滿是腫肉的怪物硬生生的擠了進來。


    一群達官貴人連忙逃跑,隻躲藏在櫃子,服務台等掩體之後,將空間全部留給了王書桓還有陳俊暢。


    “上了!”


    聽到這話的王書桓身子又是一震,低著頭,隨即便快步和陳俊暢道長朝著怪物衝去。


    對麵的怪物已經看不清人形,似有什麽東西要破體而出,裸露的皮膚下顯出張張鬼臉。


    它猩紅的眼珠似乎認出了王書桓,讓人能感覺到它的笑意。


    “原來是你啊,你還沒死呢……”


    王書桓提著臨時從病床上拆下來的一根鐵質鋼管,愣愣的看著怪物,神情略顯局促。


    “怎麽還不動手!?”陳俊暢挑眉問道。


    王書桓不語,隻是握著鋼管的手有些顫抖。


    “原來他們都還不知道啊,怎麽,連你自己也沒反應過來嗎?”怪物極為痛苦的一笑,隨後張開腥臭的大嘴朝著王書桓衝了過來。


    王書桓心頭一驚,趕忙舉起鋼管橫在身前。


    鐺!


    一聲巨響之後,王書桓的身子狼狽的退出數步,身子搖晃,手上的鋼管已經嚴重變形,巨力之下脫手而出。


    那笨拙的模樣讓本以為會看到王書桓手持劍丸大殺四方的達官貴人們發出一聲驚呼。


    “書桓,你怎麽了!”陳俊暢道長劍見王書桓的狀態不對勁,隻得揮動銀白小劍先行擋住怪物。


    憑他一人的力量,很快險象環生。


    王書桓怒吼一聲,又拆下一個病床的鋼管,朝著怪物衝了過去。


    然後接連幾下攻擊,王書桓的反應都顯得極為笨拙,每每都隻有招架之功。


    怪物愈發狂躁,使勁的撞擊自己的額頭,而後喉嚨裏發出野獸一樣的怪聲,右手朝著王書桓抓來。


    雖然及時被陳俊暢道長擋住,可另一隻爪子卻借力往上一抓,將陳俊暢道長連同銀白小劍拍飛出去,而後雙手同時往王書桓抓將過去。


    王書桓隻覺胸前一涼,而後便是劇烈的疼痛,往後倒飛出去,胸前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


    四周的人已經連斥罵的話語都沒有了,怪物鬼氣森森,眼看王書桓和陳俊暢明顯敵不過,心裏罵娘之餘已經在規劃逃跑的路線。


    王書桓臉色漲得通紅,狼狽的從地上站起身子,胸前的疼痛讓他的意識都有些模糊。


    “不對,王書桓到底怎麽回事?”


    眾人自然不得答案,一旁陳俊暢則是麵色鐵青的站起身來。


    陳俊暢似乎看出了什麽,目光看了看王書桓,隨後轉向躲在掩體後麵的徐家母子。


    “他的劍丸……不見了。”


    怪物咧嘴怪笑:“不隻是劍丸沒了,他的身上,還有大法師親自下的天人五衰降。”


    它扭頭看向掩體後麵的徐家母子,


    “哈哈哈哈,那日你們來我田家退婚,不就是因為騙走了這個傻子的劍丸嗎”


    “他還和李陽一起打死了大法師的徒弟哥丹威,大法師奈何不了李陽,還沒辦法對他下降嗎?”


    看著王書桓臉上的震驚,即使被身體裏快要成型的東西折磨的發狂,怪物依舊得到了扭曲的快感。


    “你該不會認為,這幾天你身體的狀況是失去劍丸的正常反應吧?”


    怪物舔了舔手指上的血液:“也是,那兩個婊子得了你的劍丸,肯定不會再在乎你的死活的。”


    徐一禾麵色難看的站起身來,用一種極其難以置信的語氣:“你,你是田啟新!!”


    ——


    徐夫人經常告訴徐一禾


    這世上的東西都是公平的。


    這個世界運行的底層邏輯是交易,而交易需要的,是價值。


    徐夫人對她說,享受了徐家二十年的榮華富貴,如果想要取消掉和田家的婚約,想要得到一直追逐的自由,那麽就得表現出足夠的價值彌補家族為她取消聯姻失去的利益。


    除非她能彌補這個利益,否則聯姻一定會有。


    這很公平。


    徐一禾很不支持這種理念,但是她無法反抗。


    所以她隻能按照這套邏輯,去爭奪劍丸,去青城山拜師,去嚐試彌補這個利益。


    一而再的失敗讓她很絕望。


    她知道自己很難拿出母親說的價值出來,很有可能隻能做一個任由家族擺布的精致玩偶。


    而在這時,她遇見了王書桓,很快被這個憨憨稚嫩的大男孩感化,親近起來。


    家族聯姻依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當她意外發現田家的齷齪險惡嘴臉,懷著幻想去找母親時,這場家族聯姻依舊沒有取消的意思。


    這時她才明白,即使田家倒下了,她依舊會被母親嫁給王家,張家,李家。


    她沉淪了很久,甚至差點一蹶不振。


    而如她所想的那般,在那之後,母親經常會提及類似的話——想要決定自己的婚事還有得到自由,那就展示出自己的價值還有能為家族帶來的利益。


    這幾天王書桓總是來找她,然後拍拍胸脯說能夠幫她。


    徐一禾自然不信。


    王書桓先是傳了她禦氣法,然而靠著這篇禦氣法想要修煉到讓母親改變念頭的境界,需要的時間太久了。


    再然後,王書桓當著她的麵,取出了劍丸。


    “李真人說過,天下除了他誰也沒辦法強行煉化我的劍丸,除非,我自己願意。”


    也就是在那天之後,母親對她的態度突然轉變,她開始關心她的生活,甚至直接帶著她前往田家退婚。


    她突然明白,手上的這枚劍丸,現在已經變成了自己的價值與籌碼。


    她當然很感激王書桓,這些日子也一直照顧著因為強行解除劍丸而根基大損的王書桓,直到今天。


    ……


    陳俊暢道長看著她,還有很多人都在看著她。


    用一種看著強盜、看著小偷的眼神看著她。


    徐一禾想要解釋,她回頭看向自己的母親,卻見母親的嘴角上揚,勾起一抹笑意。


    徐一禾忽然意識到了些東西……


    母親為什麽會縱容自己和王書桓有這十天的自由期,


    她那天為什麽要來酒店找自己,當著王書桓的麵說出那番話來,


    她甚至事先去探過李真人的意思,


    ……


    王書桓已經快站不起身來,他主動割舍劍丸本來就讓根基大損,還中了大法師的天人五衰降。


    李真人說得對,他的根骨道緣在同齡人中屬於翹楚頂尖,但也僅限於此了。


    怪物一個橫掃,王書桓像個垃圾一樣被甩了出去。


    他的利爪想要抓向徐一禾,倒在地上的王書桓已經無法阻止。


    徐一禾被嚇得呆立在原地。


    “快躲開!”


    朱靈眼疾手快,抱著她躲過了怪物的利爪。


    朱靈抱著徐一禾想要逃跑,但是被怪物封堵在了角落裏,隻能用一種憤怒的目光盯著怪物。


    怪物還想攻擊,可是它的動作卻突然停住了,饒有興致的看著朱靈後麵被嚇得呆滯的徐一禾。


    他看向倒在地上像一灘爛泥的王書桓:“怎麽,你喜歡這個婊子對嗎?”


    “可是你知不知道,現在在這個婊子的眼裏,你其實已經沒有價值,隻是一塊臭朽的垃圾。”


    看著地上的王書桓表情,怪物惡魔般的笑了笑。


    “不相信是嗎?”


    她看著徐一禾,指著王書桓說道:“一禾表妹,現在地上這個男人,中了天人五衰降,很快就要死了。”


    怪物的嘴角已經扯到了耳後根:“但是現在,隻有那枚劍丸可以救他,如果你把劍丸還給他,他可能或許還有一絲的生機。”


    “那麽,你會還給他嗎?”


    怪物的臉上滿是惡毒的快感。


    徐一禾的麵上一愣,看了看怪物,又看了看地上的王書桓。


    隻是這一愣,便讓滿心希冀的王書桓明白了很多東西,麵色迅速黯淡了下來。


    “哈哈哈哈,你看吧,我就說,其實她和她媽一樣,都隻是婊子而已。”


    怪物似乎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笑得很大聲。


    此時他身體裏麵的那個東西已經成熟,馬上要破體而出,折磨的他生不如死。


    他踉蹌著倒地,麵上仍舊是惡毒的笑意:“你們都說我是壞人,但你們比我又好到哪裏去,就讓從我血肉裏麵長出來的這個極惡鬼童,屠殺這個滿是虛情假意的世界吧。”


    他開始痛苦的嘶吼,雙手使勁抓撓自己的額頭,像是要把所有皮肉給撕扯下來。


    一個暴戾的孩童虛影從他的眉心慢慢的鑽了出來,整個空間的氣溫頓時下降到了冰點。


    已經失去行動能力的陳俊暢道長正欣喜怪物的倒下,哪裏想到這個怪物僅僅隻是容器,另一尊更加可怖的存在即將出世。


    如果這個東西成功出世,那麽整個醫院都會被屠殺一空。


    王書桓和陳俊暢道長掙紮著想要站起身來,陳俊暢聽見極惡鬼童四個字,麵露絕望


    “這是極惡鬼童,是這個怪物的子嗣嬰靈殘殺而來的怪物,我們逃不了了。”


    徐一禾不敢去看王書桓,低著頭想要拉著他離開,但被王書桓一把甩開。


    “你先逃吧,我是啟靈,是這裏唯二的高手,我不留下擋住它,你們逃不了多遠。”


    王書桓語氣平淡,帶著淡淡的疏遠,身上的學生氣息開始變淡。


    男人總是這樣,要經曆一些事情才會開始成熟。


    他有些感歎,青城山那次是這樣,這次風雷醫院又是這樣。


    兩次明明自己都應該是主角大殺四方的,可卻總是犯蠢。


    隻是這次犯蠢,不會再有李真人出現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他要為自己的犯蠢,付出代價了。


    徐一禾想要逞強,說出和王書桓一起留下的話。


    她已經引氣,勉強算是修行人士。


    可是那些留下來一起等死的話,她努力了好久,還是說不出口來。


    徐一禾有點想哭,她為這樣的自己感到惡心,


    最終,她被徐夫人一把扯走。


    現場亂作一團,極惡鬼童出世的時間其實很快,沒到幾秒,那些達官貴人甚至還沒有摸到樓梯,鬼童已經撕開田啟新的身體鑽了出來。


    他們麵臨的將是壓倒性的屠殺。


    然而在喧鬧奔逃的人群中,除了彼此攙扶的王書桓和陳俊暢,還有一個人。


    她是朱靈,是現場的人群中最為弱小,最沒有權勢的人。


    是被王書桓還有李陽用兩碗牛肉麵救下的江南女孩。


    此時的她握著一掌黃表符紙,站在人流中,雖然聲音害怕的在顫抖,但還是說了出來:


    “陳道長,這個怪物,真的是田啟新的後代養成的嬰靈變成的嗎……”


    陳俊暢苦澀的點點頭,對著極惡鬼童,將銀白小劍橫在身前。


    “它以田啟新的後代嬰靈為食物,一旦出世便有了鬼身,甚至不會再附身人體,隻會憑借本能屠殺一切的活物。”他嘲諷的看了一眼周圍怒罵奔逃的達官貴人:“以它的速度,這個醫院,誰也逃不掉的。”


    “是這樣嗎?”


    朱靈的聲音有些奇怪,正調動氣息想要和極惡鬼童最後一搏的王書桓回身一瞥,看到了朱靈手上的黃表符紙,似乎想到了什麽,麵上大駭:


    “朱靈姐,你,你要幹嘛!”


    似是下了某種決定,朱靈倔強的一笑,像是一朵生機洋溢的小黃花,她撕開了那張黃表符紙,扔掉了身上的特製桃符。


    “李真人是好人,王書桓你和一禾姐是好人,還有陳道長也是好人,我想,好人,不應該就這麽死去的。”


    被撕開的黃表符紙,封印著她妹妹的孩子,也就是田啟新的五個子嗣嬰靈;還有她本身,她曾經墮過好幾次胎,天生對於嬰靈還有極惡鬼童這種鬼物有著吸引力。


    她也是剛剛想到的這一點。


    黃表符紙撕破,朱靈清瘦的身子上慢慢的爬滿了小孩的黑掌印。


    剛剛出世的鬼童似乎感受到了什麽,鼻翼嗅了嗅,猩紅的眼珠看著朱靈充滿貪婪之色。


    朱靈依舊在害怕,聲音帶著哭腔,但她的腳步沒有停下,瘦小的身軀一步一步的朝著鬼童走去。


    “你們都是好人,隻有我,我是生活在泥濘裏的人啊。”


    “你和仙師救過我,我好像,能報答你們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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