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疑惑的是,從始至終另外一個人都沒發出聲音。


    聽著女人腳步聲漸漸遠去,陸念小心問了一句:“請問,你還好嗎?”


    依然沒有聲音。


    一片安靜中,這種古老建築風格藏在黑暗裏,莫名有點嚇人。


    想了想,陸念沒有多管閑事。


    轉身離開時,“咚”一聲,沉悶脆響,像人的身體撞在什麽堅硬的位置。


    陸念停住腳步,糾結半天還是轉身繞過去。


    這裏確實偏僻,隻能朦朧聽到一點遠處的熱鬧。


    角落的小房間上了鎖,陸念走過去敲了敲。


    裏麵還是沒有動靜,安靜得讓人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人被鎖在裏麵。


    打開手機手電筒,從門縫裏照進去。


    一道身影蜷縮在角落,對燈光毫無反應,身上西裝的布料莫名有些熟悉。


    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


    “你還好嗎?”


    陸念輕問了兩聲:“你沒事吧?”


    那團身影抖了抖,長手長腳團在一起,莫名可憐。


    這種情況,很難不讓人擔心。


    尤其這邊黑漆漆的,除了陸念手機燈光外,沒有任何光源。


    擔心他出事,陸念忙安慰:“我剛聽到她把鑰匙丟在旁邊,這就去找。你等我!”


    燈光消失了。


    死死地抱住膝蓋,咬緊牙關,這一瞬間仿佛世界隻剩下自己。


    她還會回來嗎?


    她說去找鑰匙,也是騙他的吧。


    或許她會立刻離開,說不定還要叫人來嘲笑自己。


    黑暗中的男人臉色蒼白至極,滿腦子都是消極負麵想法。


    *


    時間過得無比緩慢,男人的心漸漸冷了下來,嘴角勾出自我厭棄的嘲諷弧度。


    果然是騙他的啊。


    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人來救他。


    永遠都不會有。


    細微的開鎖聲響起。


    房門從外麵打開,手機燈光毫無遮攔地照了起來。


    “我找到了!”


    帶著幾分欣喜的聲音,鑰匙輕輕碰撞,金屬的響聲清脆悅耳。


    陸念心裏還是有點害怕的,但她更害怕這人真的出什麽問題。


    “這裏花花草草太多,我好不容易才從草叢裏翻出來的。”


    靠著說話分散恐懼,她蹲下身,嗓音還是忍不住顫了顫:“你還好嗎?有沒有事……霍,霍二少?”


    霍景煜那雙總是陰沉的眼睛充斥著血紅,看起來瘋狂執拗,死死盯著她。


    對他的恐懼根植於心,陸念跌坐在地,手機也掉到地上。


    手機燈光照向天花板,光線朦朧了很多。


    她兩腿發軟,本能心悸。


    好一會兒才察覺他的狀態不對。


    霍景煜看起來不太好,整個人都在顫抖,臉色發白。


    平常他總是很惡劣,讓人不自覺忽視了他其實很瘦。嘴唇上有深深的牙印,似乎快要咬出血了。


    半邊臉頰鼓起,西裝外套敷衍蓋在身上,襯衫上隱約露出點血色。


    結合丟在旁邊的鞭子,不難想象他經曆了什麽。


    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人敢用鞭子抽他這樣的變太?


    身上畢竟流著同一個男人的血,霍景煜的側臉跟霍司州有幾分相似。


    短暫驚懼後,陸念做不到視而不見,低聲問:“霍二少,你還好嗎?”


    霍景煜依然沒說話,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那雙清澈的小鹿眼小心翼翼盛滿關心,西裝褲腳印著草痕,嬌嫩的手指被草葉割開幾個細小血口。


    應該是摸黑找鑰匙弄傷的吧。


    明明害怕他,卻還是擔心他。


    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


    幾次見過,他的惡意展露無遺,她不盼著他快點死,反而擔心他的情況?


    霍景煜想嘲笑,嘴角抽了抽卻擺不出表情。


    冷汗一層層往外冒,不是疼。


    “霍二少?”


    見他遲遲沒有反應,陸念伸手試探推推他的胳膊:“你還好……啊!”


    石像一樣的男人,忽然動了。


    伸手一把把她抱在懷裏,力氣大得像要勒死她。


    “你放開我!”


    陸念本能掙紮,掌心落在他身上,滿是黏濕。


    有血液,也有汗水。


    她這才發現,他抖得更厲害,整個人看起來都很不正常。


    遲疑片刻,陸念想到什麽:“你有幽閉恐懼症?”


    霍景煜不說話,隻是抱著她。


    “沒事了。”


    陸念沉默半晌,抬起手試圖拍拍他的後背,卻發現他襯衫都被鞭子抽破了,後背上滿是傷痕。


    手掌無處落地,她的心裏也有點酸澀。


    什麽人下這麽狠的手啊。


    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最後隻能拍拍他頭頂,聲音溫柔:“現在不是有光了嗎?沒關係的,不要害怕。”


    不知道是她太沒有攻擊性,身上善意太明顯,還是手機燈光的作用。


    霍景煜在她的懷裏,真的慢慢放鬆了下來。


    陸念可沒忘記他有多危險,察覺到他不再顫抖就警惕道:“現在能放開我了嗎?”


    霍景煜沒說話,乖順放開手。


    俊臉的巴掌印已經發青,像撿垃圾被打了的狼崽子,站在家人麵前收斂爪牙。


    “霍二少,你身上的傷需要處理。”


    陸念沒被他這副模樣迷惑。


    隻要看到他的臉,她就忍不住想起毒蛇和蜘蛛在皮膚上爬過的觸感,雞皮疙瘩一層層往外冒。


    幫他是她的善良和原則,並不打算多做接觸,小心拉開距離:“這裏太黑了,我帶你出去吧?”


    習慣了他不出聲,她也沒打算要個回答。


    伸手去撿地上的手機,手腕猛然被旁邊竄出的手掌死死鉗住。


    “別走。”


    嗓音嘶啞,霍景煜緊緊抓住她:“不要走。就在這裏陪我……”


    似乎不太熟練求人,他慢慢放軟語氣,生疏補上:“好嗎?”


    “抱歉。”


    陸念拒絕:“不行。霍二少,我可以扶你離開,或者叫人過來……”


    “不用。”


    拒絕得果斷,霍景煜固執重複:“你陪我就好。”


    “今天是霍老爺子生日,我本來就不該亂走。”


    陸念搖搖頭,把手掙脫出來:“抱歉,我不能在這裏呆太久。如果你不想走的話,就算了。”


    她以為會有點麻煩,沒想到霍景煜竟然真的沒繼續糾纏。


    這樣的幹脆,讓她離開在牆壁上摸了摸。


    “這裏平常用不到,沒有通電。”


    她的離開帶走了光源,四周重新漆黑。


    霍景煜閉眼啞聲:“別找了,沒有燈。”


    陸念看他一眼,黑暗中隻能看到一點輪廓。


    霍景煜沒動。


    反正都是要走的,他做什麽都一樣。


    無所謂。


    他早就習慣了。


    就讓他獨自爛在這裏,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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