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裏啪啦的鍵盤聲中,安柚子幹脆利落掛斷電話。


    以霍司州的身份,大平層的裝修一應都是最好最貴。


    遮光簾把光線隔絕,整個房間裏黑漆漆的,分不清白天黑夜。


    茫然躺在漆黑中,陸念愣了好一會兒。


    睡是睡不著了,她半坐著按亮手機。


    手機屏幕的光線幽幽,短暫不適後,不需要她特意搜索,大數據就把相關新聞推送過來。


    【驚!霍氏總裁竟在醫院走廊做這種事!】


    心頭湧上不好的預感。


    顫抖著指尖點進去,照片的場景實在眼熟。


    赫然是她從陸爸爸病房出來後,腿麻跌在霍司州懷裏的照片。


    不知道是誰拍的,找的角度無比刁鑽。


    霍司州隻露出半截側影,卻把她的臉照得清清楚楚,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場景看起來格外纏綿。


    大腦一片空白,陸念下意識滑動指尖。


    【啊啊啊心機女表!不男不女的怪物去死啊!就那麽喜歡當小三?】


    【霍總糊塗,巧寶這樣的美女不要,要這種死綠茶,到底什麽眼光啊?】


    【怪不得下毒害薛巧巧流產,急著上位是吧?】


    【在嗎?胎兒的命不是命嗎?什麽時候把這個賤人抓起來啊?@首都公安】


    【惡心惡心惡心!女扮男裝就是為了勾搭男人是吧?】


    【漢子女表算是被她玩明白了。臭小三,趕緊去死!】


    【陸念是吧?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她怎麽還不死啊!】


    【從前我就覺得她太能作妖了,感情人家當生活助理隻是手段,目的是霍太太的位置啊。】


    【心疼巧巧。霍總難道不該給個說法嗎?巧巧剛流產不久,他卻跟罪魁禍首攪合在一起……渣男賤女,去死啊!】


    ……


    在一片心疼薛巧巧的喊聲中,對著陸念極盡辱罵詛咒。


    甚至有人揚言要找到她給她教訓,還有人想要人肉她。


    知道她差點被潑硫酸後,網上更是一片叫好聲。


    【這個劉帥算什麽犯罪嫌疑人?明明就是為民除害的人民英雄!】


    【這才是真爺們,就該給這個不要臉的賤人一點教訓。】


    【可惜,怎麽就沒潑到她身上呢?讓她毀容,生不如死才好!】


    陸念的臉色越來越白,抓著手機的骨節泛起青白。


    經曆過閆雪的事情,她清晰知道有些人不理智起來有多可怕。


    陸爸爸和陸媽媽那邊,不能受刺激的。


    怎麽辦?


    急得眼眶泛紅,她第一時間給霍司州打電話。


    沒有打通。


    再打,直接被掛斷了。


    聽著電話裏的忙音,陸念心底一片茫然,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她還能怎麽辦?


    劉帥給她潑硫酸,她僥幸逃過。


    陸爸爸和陸媽媽呢?


    心焦無比,她急忙爬下床。


    不去醫院親自守著,她不放心。


    赤腳踩在地麵上,燈光亮起時,習慣了黑暗的眼睛一陣陣發黑。


    撐住牆壁,陸念強忍著腦袋裏的眩暈站穩。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來不及看是誰,她強撐著接通電話:“喂?”


    “陸……小姐。”


    對麵生硬糾正稱呼:“您在家嗎?”


    “我在。”


    大概是變聲期結束就開始練習偽聲的原因,陸念對聲音十分敏感。


    聽過的聲音,即使通過電話也能第一時間對應上腦海裏的印象。


    她認出電話那端,是守在霍老爺子身邊的老管家。


    “車子十分鍾後到您樓下。”


    老管家笑了下,說:“老爺子想見您,麻煩您來一趟老宅。”


    陸念的心提了起來。


    這種時候,霍老爺子找她是為了什麽呢?


    是覺得她是個不懷好意、愛慕虛榮的女人嗎?


    心口泛上陣陣疼意。


    陸家父母都是好人,平常對她視如己出。


    隻是陸爸爸太忙,要上班,要找丟失的兒子,還要照顧妻子。


    陸媽媽的狀態這幾年才有好轉,從前大部分時間瘋瘋癲癲,生活無法自理。


    前幾次周末去霍家,在霍老爺子身上陸念才真切感受到跟長輩相處時的輕鬆和諧。


    霍老爺子是個睿智廣博的長輩,不管她問什麽都能給出建議,卻又不過分說教。


    在他身邊,陸念似乎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發愁。


    但,再怎麽和藹可親、寬容大度的長輩,也不可能喜歡一個帶壞自家孫子的女人吧?


    陸念心底酸澀又愧疚。


    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霍老爺子。


    *


    簡單換身衣服,陸念上了車。


    霍家老宅一如既往,氣派安靜佇立在昂貴土地上,靜靜等待著來訪者。


    陸念下車,在老管家的引導下站在書房門口,敲敲門。


    “進。”


    蒼老的聲音從裏麵傳來,推開門,意外看到霍司州也在。


    “霍老爺子,霍總。”


    局促抿唇,陸念更加手足無措。


    打了聲招呼,低著頭走進門站住。


    “坐。”


    霍老爺子正坐在椅子上,戴著老花鏡看平板。


    褶皺的麵容上看不出絲毫波瀾,身上透著莫名壓迫力。


    陸念心頭輕跳,哪兒敢真的落座。


    挪動兩步,在離霍司州最遠的位置站定。


    霍老爺子似乎沒發現她這點小動作,垂著眼繼續看平板。


    好一會兒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


    “老咯老咯,看點東西眼睛就受不了了。”


    他感慨著,抬手把平板遞到陸念麵前:“小陸啊,正好。你幫我把這上麵的內容念念,我聽聽。”


    陸念低頭看了一眼,僵住了。


    頁麵赫然停留在爆料評論區,幾條高讚評論刺得她眼睛生疼。


    這讓她怎麽念?


    仿佛看不到她雪白的麵色,霍老爺子捧著茶杯問:“怎麽不念?”


    陸念張張嘴,忍不住看向對麵的男人。


    霍司州神情不動,靜靜坐在沙發上垂著眼,似乎完全不知道她手上拿著什麽。


    那張雕塑般的麵容透著平靜冷意。


    陸念覺得手上最新款輕薄平板,一瞬間又重又燙,差點拿不住。


    手上抖了抖。


    霍老爺子抬手扶住她的手腕,充滿智慧的眼睛注視著她。


    語氣溫和和藹,一如既往:“怎麽還不念?”


    在他的催促下,陸念的嘴唇抖了抖。


    為了方便老年人閱讀,平板字體調到最大,那些謾罵的字眼似乎有生命,拚命往她眼睛裏鑽。


    艱難吞下口唾沫,陸念慢慢張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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