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緊急,醫生也沒時間跟她細說。


    隻搖搖頭催促她簽字:“病人還等著搶救。”


    霍司州扶住她差點滑癱在地的身體,有力的臂膀收緊:“陸念,搶救要緊。”


    回過神,陸念用力忍住淚水。


    簡單的簽名幾乎用盡她所有力氣。


    醫生進去搶救,看著亮起的燈,陸念的心高高懸起,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蒼白得像個紙人。


    高大沉穩的男人將她扶到椅子上,沒等說話手機響起。


    不耐煩掛斷,對麵又鍥而不舍地響了起來。


    霍司州沉眼,正要再掛。


    “霍總,您去忙吧。”


    陸念回過神,勉強牽了牽嘴角:“我沒事。”


    手掌死死地握在一起,她強忍住淚水。


    沒事的。


    這些年經曆那麽多,陸爸爸都挺過來了。


    這次也沒關係的。


    敢打擾到霍司州頭上的事情,不會是小事。


    她不想給他添麻煩。


    男人皺眉。


    電話再次響起,他終究還是點頭:“有事給我電話。”


    說完起身,邊接電話邊大步離開。


    陸念木楞楞坐在外麵,眼睛裏似乎隻能看到急救室正在急救中的顯示燈牌。


    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盯得眼睛酸澀往下流淚也不肯挪開。


    伴隨著男人離開,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她一個人,孤獨麵對著所有的風雨。


    而她渺小又沒用,靜靜等待著命運宣判。


    不知道過了多久,燈終於滅了。


    門打開的一瞬間,陸念下意識衝過去,麻木的兩腿一軟直接滑跪在地上。


    滿臉疲憊的醫生嚇了一跳:“你沒事吧?”


    “我沒事。醫生……”


    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陸念就著跪在地上的姿勢,抓著醫生的白大褂顫抖問:“我爸,我爸他怎麽樣了?”


    “病人已經脫離危險。”


    彎腰扶起她,醫生擺擺手:“等會兒就出來。”


    沒事。


    陸爸爸沒事。


    眼淚再次流了出來,陸念忍不住大哭著向醫生道謝。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敢徹底顯露出自己的恐懼軟弱。


    不敢想象,如果陸爸爸出事她該怎麽辦。


    很快,護士們推著陸爸爸出來。


    飽受病痛折磨,本來就很瘦的陸爸爸看起來更瘦了,臉色憔悴安靜地閉著眼睛。


    陸念手指顫抖,幾次舉起手都沒能成功。


    惡狠狠在腿上掐了一把,才終於找到點力氣,食指放在陸爸爸鼻尖下麵,感受到微弱的氣流,她才又哭又笑:“爸,你嚇死我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麻醉藥效沒過,陸爸爸當然給不了任何反應,陸念卻像是終於有了主心骨。


    跟著病床追到了icu,隔著玻璃貪婪地看著陸爸爸的睡顏。


    “陸念是吧?”


    這時,有醫護人員過來,翻著手上的記錄本皺眉道:“賬戶上沒錢了,去下麵繳一下icu和後續治療的費用。”


    “什麽?”


    陸念一愣:“怎麽會沒錢了?之前不是預存了很多嗎?”


    陸家這段時間的積蓄都存在醫院賬戶上,還有找霍司州借的五十萬。


    醫院再怎麽燒錢,也不至於這麽快。


    護士態度更差了:“不是被病人取走了嗎?”


    取走了?


    陸念不敢置信:“我爸,取走了?”


    “不然還能是我爸?”


    護士以為她故意裝糊塗,氣道:“我們是正規醫院,都有記錄和監控的。不信你自己去查,醫院不會訛你們錢。”


    說完合上本子,氣呼呼走了。


    陸念更懵。


    她慌忙跑去詢問。


    一周前,陸爸爸把賬上的錢取了出來,隻留下半個月的住院治療費用和陸媽媽的費用。


    經過這次搶救,陸爸爸治療治療費用處於欠費狀態。


    把剛發下來的工資暫時存上,陸念更加迷茫。


    這麽大一筆錢,陸爸爸幹嘛突然都取出來?又為什麽沒告訴她?


    陸爸爸這次突然休克,跟這筆錢有關係嗎?


    她的工資隻能暫時填補窟窿,icu每天都在燒錢,接下來還需要一大筆錢。


    陸念焦急也沒辦法,陸爸爸還躺在重症監護室昏睡著,她想問那筆錢的去向也沒地方問。


    為解燃眉之急,她首先要借錢付接下來的費用。


    這不是一筆小錢,滑動通訊錄,指尖在霍司州的名字上停頓片刻,陸念垂眸繼續滑動。


    不行。


    她已經借過他五十萬了。


    再找他借,他會不會覺得自己獅子大張口,貪得無厭?


    繼續向下翻找。


    紀青瀾這段時間好像去了非洲某個地方談生意,那邊幾乎沒有信號,沒辦法跟國內聯係。


    謝之章。


    帶著幾分忐忑,陸念給謝之章打電話。


    不在服務區。


    怎麽會?


    不死心地再打了兩次,依然是同樣的提示音。


    顧不得多項,陸念最後隻能把電話打到安柚子那邊。


    幸虧這次,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柚子。”


    陸念幾乎快要哭出來:“你能不能借給我一筆錢?我可能不會很快還上,但我一定會還的……”


    “念念,你別急,別哭。”


    安柚子好像正在外麵,聽到這話飛快走到安靜的地方,迅速道:“當然沒問題。你要多少錢?”


    停頓片刻,陸念苦澀道:“大概要六十萬。”


    陸爸爸的手術都要五十萬。


    這不是個小數字,對於此刻的她來說更是難以企及。


    陸念都覺得有些荒唐:“柚子,我是不是太難為你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如果,如果我爸醒過來,我也許可以很快還給你。就算不能,我以後也肯定會還的。”


    說這些的時候,陸念肩背佝僂,自己都覺得太過分。


    不提這些年家裏欠著的錢,她還欠霍司州五十萬。


    她不知道那筆錢被陸爸爸拿來做什麽。


    能找回來還好,找不回來,她拿什麽償還這一百多萬欠款呢?


    賣房嗎?


    不,不行。


    陸爸爸和陸媽媽還要生活,那套房子是他們唯一擁有的了。


    再艱難的時候,陸爸爸都沒想過賣房,不就是希望有天陸年回來,還能找得到他們嗎?


    即使希望渺茫,也是支撐他們的希望。


    陸念滿嘴苦澀,痛恨自己的無力。


    “念念你別急。”


    安柚子立刻道:“都怪我平常大手大腳……我有四萬五,臭弟弟剛買房裝修,加上我爸媽估計能湊三十萬……我給家裏打電話,實在不行找親戚朋友借。別急啊!”


    說完風風火火掛斷電話。


    陸念張了張嘴,突然覺得自己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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