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句話一問出口,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車的抖動,我感覺到身旁的男人,身體似乎微微震了震。


    而黎詩的麵色,也瞬間黯淡了兩分,她訕訕道:


    “我和他……鬧分手呢,我們不是很合適。”


    這麽快就鬧分手了嗎?


    薑一諾明明現在已經有了體麵的工作,也要在申城買房啊,這兩個條件,還不夠他們的戀情再撐一段時間?


    我心頭一陣詫異,卻不動聲色道:


    “怎麽不合適呢?那天在花店看到過你男朋友,我覺得你倆,其實挺般配的。”


    黎詩大概沒想到我會問她這個,她像是被嗆到,突然發出好幾聲咳嗽,隨後連忙道:


    “我和他其實隻是剛談沒多久,之前都是他在追我,我們並沒有什麽的,而且,我媽媽也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


    黎詩這句話,分明急於在撇清和薑一諾的關係。


    她這是故意說給霍璟川聽的嗎?


    聯想到那天在霍璟川車上看到的發卡,我心裏不禁愈發好奇,他和黎詩到目前為止,究竟發展到了哪一步。


    難不成,黎詩已經在霍璟川身上看到了希望不成?


    “哦,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生呢,或許,我和我老公可以幫你介紹。”


    見霍璟川一動不動,於是,我故意伸手去拉他的手,也故意在黎詩麵前,稱呼霍璟川為“老公”。


    “她還小,過兩年談戀愛也不遲,這種事不著急,沒什麽好介紹。”


    哪知道,黎詩還沒有說話,霍璟川卻直接否決我的提議。


    而且,當我握住他的手之時,我分明感覺到,他的手指有些僵硬,似乎十個手指頭都在抗拒我的靠近,並沒有和我十指相扣。


    “是的,璟川哥昨晚也跟我說,讓我現階段先好好把工作做好,談戀愛不心急,等我工作做好了,自然會遇到好的愛情。”


    黎詩這時候甜甜地說道,那“璟川哥”三個字裏,分明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糖分。


    看來,昨晚他不但送了黎詩媽媽去醫院,還和黎詩聊了不少。


    怪不得昨晚回到家,他都已經看到了我的全部,卻還能心平氣和躺在我身邊安然入睡……


    所有的點,至此都在我的腦海裏連成了線,一切的一切,就仿佛突然找到了答案那般,一股莫大的挫敗感,不禁從我的心底油然而生。


    我一下抽回了握住霍璟川的手,拚命隱藏著即將崩開的情緒,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好死不死,汽車這時候經過廣場,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廣場上竟然好幾對情侶正旁若無人地擁抱在一起,讓我本來就錯亂的心,一時間更加錯亂了。


    車終於開到了黎詩媽媽的花店門口,黎詩和她媽媽下了車,跟我們揮手告別,而小劉也很久沒有和他們相聚,他也在此下車,打算陪他媽媽和妹妹小住一晚。


    霍璟川開車帶著我往築心苑的方向去,而一想到晚上還要和他共處一室,我的心,就像是被什麽給扯了扯。


    “我晚上不想去築心苑,能送我回我爸媽家嗎?”


    霍璟川顯然沒有覺察出我的情緒,他不明所以,聲音裏透出了一絲不耐煩:


    “又怎麽了?”


    “我明天早上很早要去公司開會,住那邊太遠。”


    我以工作為由,為的,就是不想讓他看出來我心底的介意。


    “沒關係,可以讓小劉早點過來送你去公司。”


    他卻顯然並不願意讓我回我父母家。


    “我真的不喜歡住在築心苑,你能不能尊重下我的想法?”


    一股莫名其妙的煩躁從心底升了上來,我耐著性子,盡可能心平氣和地說道。


    “築心苑可是你以前挖空心思都想住進來的地方,現在怎麽就不喜歡了?是不喜歡築心苑,還是不喜歡和我在一起?”


    霍璟川一下放慢了車速,他扭頭看了我一眼,言語之中,透著一股濃濃的質問。


    都不喜歡吧……愛巢並非愛巢,愛人不似愛人。


    可我沒有明說,我隻是無力地笑笑:


    “我有些累了,霍璟川。”


    他一下將車停到路邊,轉頭,鎖眉,看著我:


    “怎麽累了?說說看——”


    我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心底湧起一股無盡的蒼白。


    這些日子他對我的種種好,讓我幾乎快有一種錯覺,覺得他極有可能慢慢會喜歡我,在乎我,愛上我。


    可是,黎詩僅僅是這樣淺淺地出現了一下,就把我的這種錯覺擊了個粉碎。


    這個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大概就是此刻我和他這樣吧,我就在他身邊,而他卻永遠永遠,都不可能愛上我。


    多麽悲哀的一件事啊——


    別人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那麽輕易得到他的全部,而我,做盡了一切,最後換來的,可能隻是他對我妻子身份的肯定,而並非是愛。


    “黎詩這種女孩子,應該是你會喜歡的類型,對吧?”


    我承認,我的心理防線突然間又崩塌了,明明知道問這種傻逼的問題是大忌,可鬼使神差,我還是問了出來。


    果不其然,霍璟川聽到我的話,先是詫異,繼而唇角扯了扯,臉上滿是譏諷:


    “你又來了,孟晚棠。是不是在你眼裏,所有出現在我眼前的女人,我都會喜歡?”


    嗬嗬,他居然反問我。


    他是真的不夠了解自己,還是,他連自己都看不穿?


    我也扯了扯唇角,既然都問出口了,索性,我又問了一個更白癡的問題:


    “不,別的女人你隻是玩玩,但黎詩,你是真的發自內心心疼她,對吧?”


    我話音剛落,他便突然重重一拳,砸在了他麵前的方向盤上。


    大概是不小心砸到了車喇叭,瞬間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高分貝聲響,把我嚇了一大跳。


    我沒想到,我就這麽問一句,他竟如此暴怒。


    他的聲音一下變得很冷,與此同時,他整張臉上,都寫滿了那種我熟悉的不耐煩,對,就是從前他屢次麵對我時的那種不屑與煩躁。


    “孟晚棠,通過這段時間你的表現,我是真的以為你變了。我以為你現在已經知道該如何做一個好妻子,可是,我發現人是改變不了本性的。你還是和之前一樣,什麽醋都吃,什麽女人出現在我身邊,你都要計較。連黎詩,你都要計較!”


    連黎詩,你都要計較……


    這句話的殺傷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巨大啊!


    我感覺我的心像是被他用一把刀,強行劃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瞬間變得好疼,好疼,血流成河。


    我一下就笑了。


    拜托,霍璟川,你知不知道,其他任何女人我都可以不計較,可黎詩,我怎麽可能不計較?


    她可是你命裏的白月光,你心尖上的人啊——


    他又開始否定我了,我再說任何,再多說一句,隻怕,都是萬劫不複的錯誤。


    我的理智在腦海裏提醒我,我今晚衝動了,我又失態了,我問出了不該問的話,我把我這段時間以來極力粉飾出的太平,又一次摔了個稀碎。


    我發揮失誤了,可是,我也隻是個凡人,我隻要心底還對他有一絲絲的在意,我就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在乎。


    “霍璟川,我喜歡你那麽多年,喜歡到什麽地步呢?喜歡到你愛吃什麽,我都知道,你愛做什麽,我一清二楚,你每個階段發生什麽事,我了如指掌,甚至,你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我就知道你怎麽想,你會怎麽做。所以,你覺得,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種女人呢?”


    我捂著胸口,看著他,忍不住喃喃自語。


    可這些話說出口的那一刹那,我的整個靈魂便一下陷入了徹底潰散之中。


    我這是在幹什麽?


    對一個壓根就不在意我的人訴衷腸嗎?


    這樣做,根本不會得到他的在意,隻會讓他更加看輕我,我這是在幹什麽?


    不行,我發現我的情緒,又一次行走在失控的邊緣。


    而我,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和霍璟川繼續待下去,我怕我會說出更多覆水難收的話,暴露更多內心的情愫。


    然後,我整個人又會被他看穿,被他吃透,然後被他唾棄,被他棄如草履。


    意識到這些的那一刹那,我像一個從火災現場驚慌失措逃離的逃難者,毫不遲疑地迅速推開車門,一下,從他的車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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