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淵修長的劍眉微微蹙了起來。


    他不是尋常的審案官員,為官六年,已經經過見過不少離奇的案件,當薑清顏說出自己身世的時候,他並不驚訝,黑海一樣的眼眸中,甚至沒有幾絲波瀾,一心審度著薑清顏說話時的神態,分辨真假。


    薑清顏陳述完,眼角微微發紅,是真情實感的流露。


    可傅淵也隻是命人記錄在冊,準備親自去一趟顧家,核實她的話,再問顧家是否願意交出賬本。


    薑清顏相信他的辦案能力,並未有過多的懷疑,她盼望傅淵親自去顧家之後,能夠盡快查明真相。


    替她,替顧家沉冤得雪!


    傅淵離開之前,吩咐把薑清顏送回牢房裏去。


    薑清顏十分配合,回到了她的單人牢房,一直未曾離開的蕭傾瀾,自然也是有資格跟過來看她的。


    他手一揮,南風便將外麵的人全都帶走了。


    一隅之間,隻有她和蕭傾瀾獨處。


    蕭傾瀾氣場強大,越是逼仄的空間裏,越是能感覺到被他壓迫的緊張。


    他走到薑清顏麵前,看到她低垂的眉眼之中,一股淡淡的抗拒,下意識開口嘲諷:“怎麽?如今連看都不想看本王一眼了?”


    薑清顏不曾答話,似雪清冷,如冰皎潔。


    蕭傾瀾內心更淤堵了一股氣,想起她前些日穿的嫁衣,語氣更冰冷,“是本王攪和了你與蕭昭衍的婚事,惹你如此不快?”


    薑清顏眼睫輕顫,不想理會他的糾纏,依舊不答話。


    直到蕭傾瀾說出,“看來顧家也該一同下獄,配合案件的調查。”


    “王爺!”


    薑清顏抬起了頭,那雙流光溢彩的美眸之中,滿是無奈之情,“王爺究竟想怎樣?今日來牢裏尋我,是消遣,還是問罪?你所說我與蕭昭衍的婚事,難道不是你推動的?雍華閣你也在,你心知肚明,這薑懷淵入獄的局,也是你布下的。


    包括這案件,落在了傅淵的手裏,這不是別人有能力操縱,依舊是王爺一手謀劃的,如此精妙籌謀,王爺何故無謂的鬧脾氣?”


    他本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人。


    不該在此,跟她做無謂的糾纏。


    “鬧脾氣?”蕭傾瀾冷笑,嘴角弧度越發陰冷駭人,“薑清顏,你也知道,薑懷淵入獄是本王的本事,可你還敢擺出這麽一副冷臉,這樣對本王?本王阻攔你的婚事阻攔錯了,幫你下獄薑懷淵,也做錯了是不是?”


    他雷霆萬鈞的氣勢壓迫下來,薑清顏薄弱的身軀難以承受,被壓著後退的時候,她的眼裏也浮現出一縷霧氣,“王爺下獄薑懷淵,也是……為了自己的前程。”


    蕭昭衍要與他爭儲位,他是先帝唯一的兒子,這儲君之位理應是他的,薑懷淵助蕭昭衍與他作對,他鏟除政敵理所應當。


    是為他的前程鋪路。


    何故,一定要說成是為了她的模樣?


    她從不敢這樣高看自己,也不會這樣糊塗的迷惑自己。


    蕭傾瀾本要被她氣死了,他都後悔自己當日沒狠狠對她動手,可想起那日在窗外撿到的東西,他依舊是對她心軟了。


    “你就是個煮熟的鴨子。”


    身陷囹圄了,嘴都還是硬的!


    而且她慣會對他冷情,隨心所欲的忽冷忽熱,偏偏他自己,對她百般的放不下,生怕她不舒服一點。


    他看著這四麵冷牆,沒有炭火的牢房,把自己身上厚厚的狐皮大氅解了下來,包裹住她。


    熱意突然襲來,薑清顏泛冷的身子,像是被丟進了火堆裏,燙的她嚶嚀了一聲,“王爺……”


    “別叫。”


    蕭傾瀾的嗓音裏揉了一抹寒意,呼出的氣息,卻越發灼熱。


    他把薑清顏牢牢裹好,抱起來放在了床上,牢房的木床狹小,並不保暖,但薑清顏裹著他的狐皮大氅,卻絲毫不會冷。


    蕭傾瀾俯身在她耳邊,氣息沉沉:“薑清顏,局已布好,未來如何,便看你自己能爭取到什麽地步了。”


    他縱然要為自己籌謀,可他更傾向,替她爭取來這麽一個機會。


    對他或許沒那麽重要,但對她,應當是重逾性命。


    薑清顏的眼前蒙了一層霧氣,嗓音微軟,“多謝王爺。”


    ——


    顧家。


    傅淵帶著薑清顏說過的情況,再次來要賬本,顧家夫妻的態度,顯然就跟之前不一樣了。


    他們眼裏的警惕沒那麽多,姚思渝更是直接開口問,“顏兒在牢中可有生病?傅大人您一向是公正無私的,顏兒在牢裏一定不會被刑訊虐待的對嗎?”


    “夫人。”顧旬州還有些擔憂,將她按了回來。


    姚思渝卻依舊滿腔熱情,她看著傅淵的眼神,充滿了期待,似是長輩看晚輩,而非一個陌生的商戶夫人在看他。


    傅淵看她遮著麵紗,容貌不顯,這雙眼睛和神態,看著卻有些眼熟。


    但年少時對於長輩的記憶並不深刻,他也很少應酬,不記得家中和商戶顧家,有所來往,便本著公事公辦的態度,“未定罪的嫌犯在牢中,自有其待遇,若是配合審問,自然不會刑訊,若有不配合的,也自有不同的懲罰。”


    “那她肯說出實情,便是配合大人問案的,在牢中應該安全無恙吧?”顧旬州小心謹慎,哪怕是詢問,也透著一股老練沉穩。


    傅淵點頭,“無恙。”


    “太好了,那……那賬本。”姚思渝看了顧旬州一眼。


    顧旬州深思片刻,還是請傅淵稍候,自己親自去取了賬本過來,交給傅淵。


    傅淵看他準備的齊全,又多年來往記錄,清晰明了,腦中的案情逐漸清晰起來,他讓人來帶走了裝賬目的箱子,又告知顧氏夫婦,“既然牽案其中,本官就要依法看守顧家,顧家之人不得隨意出入,直到本官查清所有案情。”


    顧旬州拱手,“顧家上下,自當配合傅大人查案,無有隱瞞。”


    傅淵又叫書令史過來,將詢問顧旬州的案情一一記錄,暗地裏觀察著他們夫妻二人的神情。


    走出顧家時,書令史有些好奇,“大人,您好似對顧家的人,格外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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