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晏。”


    顧清顏眼眶泛紅,她也失去過家人,她也因為自己的愚蠢,而害了家人一生。


    那樣慘痛的教訓,後悔,痛苦,全都能跟秦時晏的經曆重疊起來。


    她能夠跟他感同身受。


    “阿晏,死去的人,一定希望活著的人能夠活下來活的好,否則秦爺爺怎麽會拚命把你推進湖裏?因為他知道,你能遊出來,你是秦家最後的希望了。”


    顧清顏輕撫著秦時晏的頭,像在安撫受傷的小獸。


    他痛苦,悲嚎,所有不敢示於人前的情緒,都流露在顧清顏麵前,他靠在顧清顏的肩膀上,啞聲問她,“清顏姐姐,我該怎麽辦?我要怎樣才能讓祖父安心?”


    他不能下去陪他們,可是活著,他要如何撐起秦家的家業?


    他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幫他的人了!


    “阿晏不怕,我陪著你,我嫁給你,做秦家的少夫人,以後,我陪你一起重振家業,好嗎?”


    顧清顏嗓音輕柔,像溫暖的流動的綢紗,流進了耳朵裏,將溫暖傳遞到人的胸腔。


    秦時晏的心裏被她注入了暖流,可一回過神,才震驚,“怎……怎麽要……嫁給我?”


    他從未想過,她竟會答應他!


    “難道你不想娶我?”


    “不……不是!我想!我以前做夢都想!我這輩子隻想娶你一個!可是……”


    他的眼神充滿了沮喪,“可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我娶了你,沒有辦法好好待你,你會跟著我一起吃苦,還有那些想要瓜分秦家產業的人,還有這次害我一家的仇人……”


    他痛苦的搖頭,“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娶你,連累你跟我一樣的下場!你不能跟我一樣吃苦的……”


    “這世上哪有不吃苦的人?便是皇上也有他的苦難要經曆。難道你沒有信心,一定會帶著我吃苦,而不是與我一起好好經營秦家的生意,讓它跟從前一樣輝煌?”


    顧清顏的眼眸似星河閃耀,是秦時晏在渾渾噩噩的黑暗中,看到的唯一一抹光亮。


    這一抹光亮太耀眼,也太溫柔了。


    他把錦盒丟到了一邊,用力抱著顧清顏,“清顏姐姐,你是我最愛的人,我真的……”


    不知該如何感謝,該如何待她,才能對得起她這番深情厚意。


    顧清顏靠在他身邊,同他一起坐在地上,直到他願意起身,願意吃東西,願意同她一起走出房門,去麵對外界。


    傅淵正好帶著孟枕月過來,看到他們一同出門,兩人十指緊扣,眼眸微抬。


    顧清顏對他燦然一笑,傅淵便都明白了。


    孟枕月對顧清顏沒那麽熟悉,隻是驟然看到這一幕,她充滿了好奇之心,“大人,原來顧小姐和秦小公子,早就定了終身了?”


    秦家大火焚盡,秦小公子孤身一人,顧小姐溫柔陪伴,竟也對他不離不棄?


    真是好一對深情似海的璧人啊!


    傅淵眼角餘光冷掃了她一眼,孟枕月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嘴角一撇,訕訕低頭。


    “傅大人,我雖然對案情沒什麽幫助,可是我想去見一見我的家人,可以嗎?”


    秦時晏嗓音低啞,通紅的眼睛看向傅淵詢問。


    傅淵點頭,“可以,屍體就在刺史府的停屍房,我陪你們過去,你看一看,也許會有什麽發現。”


    秦時晏牽著顧清顏,傅淵和孟枕月在前麵帶路,一同前往停屍房。


    許是秦家抬回來的屍體太多,還沒進院子,就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傳了出來。


    顧清顏微微皺眉。


    他身邊其他三人,都沒有異樣。


    秦時晏悲傷過度如今都失去嗅覺了,孟枕月和傅淵則是常年跟屍體打交道,習慣了這味道。


    孟枕月圓潤的眼眸微眨,看出顧清顏的不適,她連忙同傅淵說,“大人,咱們這兒有規定,非涉及案情的人員,最好還是別看跟案情相關的屍體和證物,對吧?”


    傅淵點頭,“是。”


    是個借口,卻也是事實規定。


    顧清顏呼吸有些急促,卻仍想陪著秦時晏。


    秦時晏握著她的手,輕輕揉捏了一下,“沒關係的,你就在這等我,這位仵作大人說的也沒錯,你現在不適合介入案情。”


    “可是你的身子……”


    “我還撐得住。”


    秦時晏的麵容實在太憔悴了,就像薄薄的紙張,風一揚就會碎掉一樣。


    可他的眼神有了些穩重的樣子,也許是要見到他的祖父和父母了,他想振作些,也許還有話要跟他們說。


    顧清顏捧著他的手,溫聲道:“那我在外麵等你。”


    “好。”


    秦時晏嗓音低啞。


    這一路走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顧清顏卻仿佛感覺到了他身上的變化。


    她但願,他真的會重振精神。


    孟枕月帶著秦時晏進了停屍房,傅淵指了指垂拱門,“那裏是風口,能散去味道,去那等他們吧。”


    顧清顏點頭,隨他過去了。


    傅淵離開京城之後,便退回了好友的身份,與她來往,這些年也算得上至交。


    因此見她今日與秦時晏攜手,他倒是也可以多問一句,“你已經打定主意了,要跟他結親?”


    顧清顏點頭,眼神清明,還有對傅淵的坦然,“等他可以離開刺史府,我就帶他回顧家,商議婚事。


    雖然是重孝,可熱孝成婚也是自古有的,婚禮形式不一樣罷了,屆時,傅大人若得空,也可以來喝一杯酒水。”


    “是你的婚禮,傅淵定會送上賀禮,真心祝福。”


    傅淵常年冰冷的眼裏,難得露出一絲柔情。


    顧清顏也接受他的好意,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想起前世他二十四歲便英年早逝,如今命運輪轉,他雖傷了,卻也已經平安到了二十六歲。


    他的婚事也沒有著落。


    她想起小兔子一樣活潑可愛的孟枕月,不由打趣,“這位孟仵作很是難得,小小年紀,便醫術高明,她還不畏艱險,敢在你身邊當仵作,這般情意,傅大人可是有意回避?”


    孟枕月明顯是鍾情傅淵的,還肯坦然大方的宣之於口。


    勇敢另類。


    而且她心思通透,方才又幫了她一下,同為女子,她欣賞孟枕月,也不吝嗇替她問問傅淵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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