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沒死,回到她身邊來了。


    她激動又顫抖,立刻就要下床去扶她起來。


    “貴妃娘娘保重,屬下是來向您辭行的。”


    青兒冰冷嘶啞的嗓音,讓她身軀僵硬,停在了屏風前。


    她看著青兒微彎的背,她輪廓依舊是她熟悉的,可聲音裏都透著一股重傷和無力。


    她心中愧疚,“青兒,對不起,我……”


    “娘娘,屬下是您的影衛,為你生為你死都是應當的,娘娘不必覺得愧對。”


    顧清顏亦是讓她幸運遇到的主子。


    可她心有遺憾,“屬下再不能服侍娘娘,要回影衛閣去了。”


    “影衛閣?是他……是皇上下的令嗎?”


    顧清顏渾身顫抖起來。


    她記得從前青兒跟她說過影衛閣的規矩,影衛艱苦訓練十年,方能出閣成為一名合格的影衛,去忠心事主。


    影隨主舞,一生忠於主。


    任務失敗,都會有相應的懲罰。


    唯獨回影衛閣,隻有一種原因,是叛主。


    叛主之人歸閣,要經曆生不如死的殘酷訓練,連一個自我了斷的機會,都是奢望。


    “他明明說,將你給了我,你便隻是我的人了,如今他要送你回影衛閣……這不是要你求生不能嗎?”


    顧清顏抓住屏風邊緣,滾燙的淚溢了出來。


    她沒有害死青兒,卻讓她麵臨比死更殘酷的日子。


    她不敢想,青兒回影衛閣之後,要怎麽承受。


    “娘娘,屬下不後悔,屬下隻是……愧對他。”


    青兒低啞的嗓音裏,帶著一絲哽咽和悲痛,是顧清顏從未在她身上感覺到的悲痛。


    “南風……他還好嗎?”


    顧清顏心髒收緊,被一隻無形的手緊攥著。


    青兒低笑了一聲,沒有回答她。


    她深深拜伏,向顧清顏磕了個頭。


    顧清顏扶著屏風出來追她,卻連她的背影都沒有看到。


    她站在門口,望著窗外被冷風吹動的落葉,它們發出‘沙沙’的響聲,跟青兒離去時的聲音一樣,帶著一股悲愴和淒涼。


    顧清顏低頭,輕撫著自己的肚子,一股極強的悲痛湧上心頭,她哭的滿臉都是淚痕,低啞又破碎。


    她如願以償的懷上了孩子,有了她和蕭傾瀾的骨肉。


    可她卻失去了夫君,失去了青兒,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聯係,如今獨身在瓊月宮。


    仿佛天地之間,隻剩下了她和孩子。


    她就隻能懷著孩子,跟它一起度過,這囚禁般華麗又淒美的日子。


    時光飛逝,眨眼間便是半年。


    顧清顏有孕頭三月格外辛苦,憂愁,多思,孕吐,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形容淒慘。


    她想見蕭傾瀾,讓王嬤嬤去請了很多次,他都不肯來。


    她更見不到家人,無法與爹娘分享喜悅,更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受她的連累,被人為難。


    她在孤獨中崩潰,幾乎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肚子裏的孩子開始有了動靜。


    初次胎動之時,顧清顏身心都是震驚的。


    她緊緊攥著王嬤嬤的手,讓她輕撫自己的肚子,驚喜的跟她說,“嬤嬤,他在動,我的孩子……他會動了,他是不是在叫我娘親?”


    王嬤嬤噗嗤一聲笑,“娘娘如今才四月,孩子連手腳都沒長全呢,怎會叫娘?可是娘娘該為了孩子,多珍重自己啊。”


    她看著顧清顏這幾月是怎麽過的,她那麽堅強又理智的人,都快過不下去,險些要放棄這個孩子了。


    原本傾城美貌,如今卻病容憔悴的,像被彎折的柳枝一樣,毫無生氣。


    顧清顏的眼睛都微微凹陷下去了,白皙的肌膚變成虛弱無力的白,眼下的青筋都隱約可見。


    她扯唇苦笑,“是啊,我得珍重自己,我的孩子還要長大呢,我不好好的,他又如何有機會出生,長大,喚我娘親呢?”


    從第四個月開始,她努力的平複心情,每日找些開心的事來做,走到禦花園去逛逛,閑來無事,看書習字,為腹中孩子念書誦經。


    她的繡工更是進步的極快,孩子還未出生,她已經做了滿滿兩箱的東西,有小肚兜,嬰孩帽,虎頭鞋,她甚至還拿一些工具,鼓搗出了一個撥浪鼓。


    撥浪鼓發出清脆的聲響,逗的下麵人開懷大笑,讓整個瓊月宮,都似回春了一樣溫暖。


    蕭傾瀾在禦書房議政,聽到影衛來報,說今日顧清顏做出了撥浪鼓,玩的很是開心。


    蕭傾瀾原本緊擰著的眉頭,微微舒展開,“她倒是好手藝,如今連撥浪鼓都會做了。”


    玄嵐回道:“貴妃娘娘一直手巧。”


    他是從前南風手下影衛,南風出事後,便頂替了他的位置,來蕭傾瀾身邊服侍。


    他雖隻近前侍奉了半年,卻嚴苛守規矩,從不多說一個字,一切行動都聽蕭傾瀾的命令。


    蕭傾瀾問他,“近日可看到她寫書信?”


    玄嵐答道:“貴妃娘娘每日都寫,隻是近三月,多是寫給家中親人的,未曾寄出去,全都堆放在書架上。”


    “沒有寫給朕的了?”蕭傾瀾的嗓音沉了幾分。


    玄嵐頷首,“未曾發現。”


    他過於守規矩,倒叫清川覺得他比南風死板的多。


    清川連忙上前,笑著圓場:“許是貴妃娘娘寫了放在私密的位置,玄統領不好查看,所以未曾發現呢。”


    玄嵐眉微挑。


    瓊月宮上下,沒有他未曾發現的地方,他受命於蕭傾瀾,都搜查過,也是避免安全隱患,謹防有人暗害貴妃娘娘。


    可他這三個月,都沒發現貴妃娘娘給皇上寫信,甚至連東西都不再做,仿佛沒將皇上放在心上一樣。


    他正想如實回稟,清川朝他瞪了一眼,是警告。


    叫他別死板的太過分了。


    玄嵐一時猶豫,不知是否該說實話。


    蕭傾瀾自己也猜得到,“沒寫就沒寫,朕也不稀罕!”


    自從她孕期過了四月,她就不折騰自己了,孕吐的症狀也消失了,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日子過的平順又舒心。


    她素來是個沒心肝的,自然不會再想起他,有了孩子,她又豈會再愛重他?


    嗬。


    蕭傾瀾冷笑一聲,“傳謝才人來侍奉。”


    清川頷首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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