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渾身仿佛是被碾碎了骨頭一般,讓她忍不住的嚶嚀出聲,瞬間冷汗津津的睜開了雙眸。


    這兒不是自己待了幾年的主母別院,也不是暗無天日的暗室。


    她的身子顫抖著,疼痛從四肢,尤其是腿上蔓延而來。


    虞疏晚掀開被子,是被細心包好的傷勢,直到這個時候,記憶才逐漸浮現。


    是了,她重生了。


    躲過了劉春蘭想要挑斷她雙腿的時候,遇見了……


    虞方屹。


    門被吱呀推開,那張虞疏晚做夢都忘不掉的臉此刻疲憊中帶著欣喜,快步上前,


    “小婉,你醒了?”


    上一世的記憶讓虞疏晚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卻牽動了腿上的傷,讓她忍不住的悶哼出聲。


    “先別動。”


    虞方屹連忙安撫,看著少女充滿戒備的雙眼,虞方屹的眼眶微微泛紅,顫抖著開了口,


    “我不會害你,我……是你父親。”


    見虞疏晚依舊無動於衷,虞方屹強壓下心下的酸澀扯出一抹笑來,


    “你是我的女兒,出生的時候出了些事兒才讓你被換了身份留在這兒……


    不過不要緊,你別怕,我是來帶你回家的。”


    說的好聽是出了事才被換了身份,他怎麽不敢直接說是被人故意調換了?


    可她隻是緊緊地盯著虞方屹,“為什麽從前沒有來?”


    虞方屹沉默。


    他怎麽說?


    說這一切他們根本不知道,也就是前些日子才發現她被人刻意調換?


    “現在來也不遲。”


    虞疏晚看著虞方屹,“我從小沒有父親,你就算是騙我,我也願意被騙。”


    聞言,虞方屹心中萬千情緒翻湧起來,連著喉頭都有些發澀。


    “我是誰?你剛剛說我是抱錯,那那位姑娘你們如何處置?”


    “我們是京城的忠義侯府,歸晚已經在我們身邊許久……


    你會是以二小姐的身份回府,這些都不必擔心,歸晚性子極好,你們也定然能好好相處。”


    即便是知道答案,即便是重來一世,可虞疏晚還是不免心中一片悲涼。


    至始至終,他們都沒有放棄過虞歸晚,隻有自己才是可以被隨時拋棄的“二小姐”。


    壓下心頭所有痛楚,她忽地仰起臉粲然一笑,“沒想到,我原來是一個千金小姐啊。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你現在受了傷,過兩日再回去吧。”


    虞方屹聽著她的這句“我原來是一個千金小姐”不免有些心虛。


    昨天晚上虞疏晚因為傷口泡了水導致發熱。


    現在躺在床上更是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就像是她說的,她本該是千金小姐。


    這些……


    本不該是她承受的。


    虞疏晚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這是在哪兒?”


    “昨天晚上到現在,你大概睡了快七八個時辰,現在在鎮子的醫館上。”


    虞方屹回答得耐心,虞疏晚也聽得認真,心中默默地計算著醫館和劉春蘭家的距離,忽的軟下聲音來,


    “父親,我餓了?”


    “外麵有賣餛飩的,我去給你端。”


    虞方屹連忙出去,再回來手上已經多了一碗餛飩。


    見虞疏晚吃得狼吞虎咽,虞方屹隻覺得自己的心頭都有些隱隱發痛。


    等她吃完後,虞方屹這才斟酌著開了口,“你腿上的傷……”


    “娘要將我賣給傻子,怕我跑了,想斷了我腳筋。”


    小姑娘長睫顫抖,聲音怯怯,“父親,我想睡會兒。”


    幾乎是瞬間,虞方屹隻覺得遍體生寒。


    昨夜她那樣狼狽地求助,腿上那樣重的傷,身上新陳交疊的痕跡,還有瘦得能一陣風吹走的身子……


    虞方屹想要觸碰她,卻又不敢伸出手來,隻是低聲道:


    “不怕了,往後父親護著你,睡吧。”


    虞疏晚乖順的蜷縮著身子在角落,就連睡覺也是緊緊地皺著眉頭,看起來讓人心疼的厲害。


    見她睡熟,虞方屹這才輕手輕腳的離開,眼中滿是怒火。


    敢這樣對他的女兒,劉春蘭當真是好樣的!


    可一想到那是歸晚的生母,虞方屹又躊躇起來。


    而此刻的屋內,原本睡熟的少女已經不知道何時悄無聲息的從窗戶爬了出去。


    這個醫館虞疏晚見過,包房窗戶恰好是對著一條小巷的。


    從小巷出來,她立刻混入了人群,快步往著劉家村奔去。


    劉家村本就是一個偏僻的地方,也沒有多少的村民在這兒,算上劉春蘭跟她,整個村子也就是不到十幾個人。


    虞疏晚的心狂跳。


    她是要去殺了劉春蘭的。


    作為導致一切悲劇發生的劉春蘭這十四年裏讓自己的女兒錦衣玉食,卻日日打罵著她……


    那些日子,如同噩夢般纏繞在她的心頭,是她一生都揮之不去的陰影。


    上一世劉春蘭在虞方屹出現前就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了,自己受的那些苦就好像從未出現過。


    可這憑什麽!


    她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為什麽還能夠有或者的機會!


    很快,熟悉的小屋出現在眼前,虞疏晚的雙眸冷的宛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劉春蘭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但沒能辦成貴女交代的事情總是有些不安。


    正罵罵咧咧,抬眼就看見消失了一夜的虞疏晚。


    “賤蹄子還知道回來?”


    劉春蘭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衝上前將虞疏晚的手給拉住往屋子裏拖。


    虞疏晚任由她將自己拉到了破舊的屋子中。


    劉春蘭一邊絮叨著斷腳筋是對她好,一邊想要伸手去夠那個鐮刀。


    她的手指還沒來得及觸碰到刀柄,就感覺到脖子上一陣刺痛,似乎有什麽東西噴湧出來。


    “這是什麽?”


    她疑惑的伸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入目是溫熱的血跡。


    疼痛迅速的席卷來,肥碩的身子靠著牆根緩緩坐下。


    劉春蘭想哭,但是又不敢大動作,口中含糊不清,“你、你怎麽敢……”


    虞疏晚回來的路上特意選了一根樹枝,在河邊的石頭上給磨尖了。


    這是她送給劉春蘭的第一份大禮。


    “我也想為娘好。”


    虞疏晚將鐮刀從她手中拿下,看著她的身子像是肥碩的蛆蟲翻湧,忍不住發出了清脆的笑聲。


    霎那間手起刀落,血在一瞬間迸濺開。


    劉春蘭慘叫著想要逃跑,卻被虞疏晚眼疾手快的斷了另一隻腳的經脈。


    看著她在地上翻滾,虞疏晚臉上的笑逐漸的消失變得冰冷起來。


    她蹲下身子用還滴著血的長刀拍著劉春蘭慘白的大臉,宛如惡魔一般的低語,


    “你最瞧不起我,可卻偷偷換了我的人生,理直氣壯的傷害我這麽多年。”


    “你、你怎麽……”


    劉春蘭的眼中此刻隻有驚駭和絕望,肥厚的手掌在空氣中胡亂的抓著。


    “我怎麽知道是嗎?”


    虞疏晚低笑,將長刀抵在她的脖頸,


    “娘,你走好。


    等到我回去侯府了,我會幫你好好照顧好那位姐妹的。”


    話音剛落,她手上的動作猛的沉下往外劃去,那血就像是瀑布一般噴湧而出,甚至噴濺在她的臉上。


    虞疏晚也不躲,隻是靜靜的看著抽搐的劉春蘭沒了動靜。


    她麵色冷靜,將劉春蘭和她準備好的包袱直接扔到了後院的糞坑之中,眼睜睜瞧著再沒有痕跡,虞疏晚這才轉身開始清理起屋子。


    等一切忙完,虞疏晚簡單的衝洗一番,將沾到血的衣裳給燒了,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門檻處,看著天色逐漸的暗下來。


    她本是侯府千金,應該是被千嬌萬寵長大的。


    可在出生的時候被劉春蘭用自己的女兒刻意調換,十四年的火坑,在她萬念俱灰的時候終於有人來帶她離開。


    可她滿懷期待的回到了京城侯府後,答應給她看腳的虞方屹眼中隻有虞歸晚,全然忘了她的腳還受著傷。


    蘇錦棠說,她是她母親,定不會厚此薄彼。


    虞景洲說,他是她哥哥,親生妹妹隻有一個,他會補償的。


    於是她真的信了。


    配合著他們去將虞歸晚的身份變成了族譜上正兒八經的虞家小姐。


    而自己,卻成了一個虞家養女,為他們賺足了好名聲。


    虞疏晚自嘲一笑。


    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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