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睡在兩個兒子房間的厲元朗輾轉難眠。


    不是和兒子在一起開心,而是憂慮。


    實在睡不著,厲元朗索性起來,躡手躡腳走到外麵。


    別墅二樓有個露天平台。


    遮陽傘下,擺放著桌椅。


    天氣好的時候,坐在那裏曬曬太陽,近距離感受大自然的饋贈恩惠,悠然自得,也是水慶章常有的習慣。


    仰望璀璨星空,厲元朗緩緩走到遮陽傘下,坐下來沉思。


    身後出現咯噔腳步聲,借助月光回望,水慶章穿著睡衣,出現在厲元朗視線範圍內。


    “您也睡不著?”厲元朗起身問道。


    水慶章擺了擺手,掏出煙鬥點燃後,坐在厲元朗對麵說道:“年齡大的人,覺本來就少。關於葉明天的話,我想了很久,在床上想,越想心越亂,就出來透透風。”


    “元朗,飯桌上你沒有說全說透,這裏就我們兩人,你有什麽想法,不妨說出來我們共同探討分析。”


    厲元朗身體往後靠了靠,雙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眺望遠處楚中市的夜景,深有感觸地說:“卿柔叔叔的話,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水慶章手握煙鬥,看著厲元朗同一方向,感慨道:“葉明天是葉家後代,再怎麽說,在那段艱苦時日,對於葉家的處理還是手下留情了。”


    “固然有王銘宏的因素,也有他們涉及不深,屬於觀望和擦邊,沒有參與核心部分。”


    “目前來看,已經形成一種固有模式,權力交給放心的人,比如像葉家這種出身。”


    “他們身上的紅色基因,決定了他們不會背叛。那麽,你會說,金家還有穀家為什麽沒落?”


    “那是由於兒女急功近利,心懷叵測,背叛了家族,背叛了父輩的意誌。”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嶽父他們那一代人無論怎樣,都有一個共同底線,守住來之不易的這片土地。”


    “這是他們冒著槍林彈雨,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幸福成果,豈能自毀?誰破壞,誰就是敵人,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說完這些,水慶章吧嗒的抽了幾口,緩了緩精神,繼續說道:“我提到這些,和你心中所想密不可分。我從政這些年以及接觸過的人和事,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件事有,但誇大其詞的成分居多。”


    “能夠坐到那個位置上的人,我們看的隻是表麵,背地裏還有許多鮮為人知的規矩。”


    “你要記住這兩個字:規矩。說簡單點,古代皇帝還有老祖宗定下的規矩,何況現在了。”


    “別以為坐在金字塔尖上,就可以決定一切,這是不可能的。每做一件事,每有重大決定,都要經過相關複雜程序,一步步慢慢地來。”


    “元朗,就像今年秋季的會議,涉及麵廣,步驟繁雜,議題眾多,需要多次開會,研究討論,才能達成一致意見,形成共識,最終提請大會通過。”


    “這麽重要的會議,肯定會有嚴格的保密措施,需要簽署相關保密協議,一旦消息外泄,要承擔相應後果。”


    “我想,你嶽父從始至終應該沒有提過一個字,對不對?”


    這點厲元朗不否認,陸臨鬆的的確確沒說有關他生病的原因,更不指望他會提到於勁峰如何如何了。


    “恪守規矩,這是他們這種人的基本原則。有矛盾可以,內部消化,或者通過接觸談話逐漸消除,決不能擴大化。”


    “其實有矛盾也屬正常。單位同事,朋友親戚,哪怕是父母兄弟姊妹,就是夫妻,都會產生矛盾。這是人際交往中的正常現象,沒什麽大不了。”


    “另外,葉明天和我一樣,都是遠離權力圈的人,說是跟普通老百姓一樣一點不為過。”


    “那麽,我們獲取消息的渠道,真實性就會大打折扣。你厲元朗是正廳級市委書記,又是陸臨鬆的女婿,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指望從我們這裏探聽真相嗎?不可能。”


    “我的觀點是這樣,不要把葉明天的話當真,但是你嶽父和於有誤會有矛盾,應該是肯定的。”


    一語點醒夢中人。


    還在糾結的厲元朗,聽了水慶章說出這些話醍醐灌頂,鬱悶心情豁然開闊。


    連日來的陰霾,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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