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知許從醫院離開,一個人漫無目地地順著一條路一直往下走。


    她的喉嚨中好像有種苦澀的味道,一直縈繞在整個口腔裏,垂下眼簾,藍色與黑色交接的天空倒影得地麵灰暗。


    好像她此時此刻心情的真真實寫照。


    沒有人會在乎她,會過問她的意思,就算奶奶是裝病,那過了這麽久,為什麽還不能告訴她?


    沒有人把她當成是真正的家人,這就是現實。


    “姐姐,姐姐……”一個穿著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突然向盛知許跑了過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盛知許俯身,她握住小女孩原本抓著她兩條腿的小手,“小朋友你怎麽了?”


    這小女孩也就約莫六七歲的樣子,臉上有灰,手心裏也有,可能是摔倒過。


    “我爸爸和哥哥走丟了,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他們走丟了。”小女孩一本正經地告訴盛知許她的遭遇。


    盛知許蹲下身,她先掏出紙巾給小女孩擦了擦臉蛋,柔聲細語問道:“寶貝不著急哦,姐姐幫你找到他們。你知道他們的電話號碼嗎?”


    原來這個小女孩走丟了。


    記憶很遙遠,可她心中任然留著小時候被人拋棄的痛苦。回憶畫麵模糊,但那份痛楚卻無比清楚。


    她一個人在陌生的街頭等待家裏人返回來接她,最後天都黑了,她隻能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還被野狗追趕,摔倒,掉進泥糊裏,感覺後邊有無數長著青麵獠牙的東西想要索她的命。


    那種恐懼不是可以用一生治愈就能治愈好的。


    最痛的不是沒有找到家人,而是這麽多年,沒有人找過她。


    “我不知道。”小姑娘搖了搖頭。


    盛知許繼續詢問,“那你知道你爸爸或者哥哥叫什麽名字嗎?”


    “我哥哥叫陳弘宇。”


    盛知許已經報了警,派出所的帽子叔叔很快就趕了過來。


    不一會兒,一輛白色的蘭博基尼也停在馬路邊,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衝鋒衣的男人下了車飛快跑過來。


    “悅悅!”男人很年輕,感覺像大學生,豎著大背頭,很英氣,跑過來就把小女孩抱在懷裏。


    小女孩皺起眉頭嚴厲批評他,“哥哥!你跑哪裏去了,還得我去找你。這麽大人還能迷路。”


    “對不起。”陳弘宇先向帽子叔叔道謝,隨後難為情地看著盛知許,“同誌辛苦您了。這位女士太感謝你了,我妹妹是趁我買冰激淩的時候跟著一隻小貓走了,我和我爸現在正瘋狂找。”


    盛知許擺了擺手,“沒事,看好孩子。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吧!”陳弘宇並肩站在盛知許身側。


    盛知許莞爾一笑,她揮了揮手和小女孩告別,“不用了,小朋友,再見啦!”


    她被拋棄的時候,不知道家裏有沒有人擔心過她。


    意澤早就亂了陣腳,他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四處尋找盛知許的身影。


    盛知許終於接通了電話。


    “盛知許你在哪兒?不管遇到什麽危險,第一時間——”意澤還沒說完,盛知許冷靜的聲音傳來。


    “我想一個人靜靜。”


    她又掛了電話。


    意澤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開車在從醫院出來的路上四處轉悠,時不時警惕地瞟向窗外,給手下打電話。


    “給我找!半小時之內我要知道她在哪裏!”


    他現在不是想阻攔盛知許一個人靜一靜,而是張雪說的那番話,恐怕她確實會采取什麽手段,如果再像上次一樣盛知許被關進一個從來不會有人經過的地方,後果不堪設想。


    偏偏甚至許現在已經被傷透了心,不給他任何機會解釋,也不想再聽他說任何話。


    清風酒吧。


    燈光炫目,包裹著整個酒吧裏的一切,盛知許手裏那杯酒明明隻喝了幾口,卻感覺到頭痛,眼花繚亂。


    她的手機屏幕亮了又亮。


    隋幸和意澤輪番打來電話。


    她聽厭煩了這首吵鬧的鈴聲,好像那些歌詞都在訴說她的心事,可是沒一個人能聽懂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手指輕輕按在關機鍵上,隻有屏幕亮著,聲音在喧鬧的空氣中消失。


    隋幸打不通電話,便開始發微信。


    [知許,老太太這件事我不是故意要瞞你,我也是無意之間發現的。]


    [我以為你應該也知道這件事,我知道你擔心是因為老太太生病了。]


    [知許,拜托你接一下電話,你打我罵我幹什麽都行,不要失聯好嗎?]


    盛知許把手機扣了過去,手機屏幕的光亮與大理石桌麵相互輝映,但她可以視而不見。


    她還是過不了心裏這一關。


    意澤也知道,隋幸也知道,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隻有自己不知道。


    她什麽都不知道,她以為是因為自己提出離婚老太太因此激動暈倒,愧疚了很久很久。


    沒有及時給老太太輸血,她也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


    她甚至擔心老太太會誤會她,誤會她真的像其他人所說的那樣,現在長了翅膀,想要飛走,要做白眼狼。


    她一直擔心老太太的病情,隻有她一個人知道老太太得了胰腺癌晚期,她一個人承受這麽大的壓力。


    早知道她不如做一個沒良心的人,不用承受這麽多委屈,更不用一個人頂著巨大壓力來想如何拯救奶奶的辦法。


    一個穿著休閑服的男人徑直向盛知許走過來,“小姐姐,一個人在這裏喝酒啊!”


    盛知許微微抬頭掃了那男人一眼,繼續低著頭搖晃著手中的酒杯。


    “一個人喝很容易喝醉,在酒吧裏一個人喝醉可不太安全。”男人坐在盛知許旁邊,“不如我們一起聊天,分擔你的心事。”


    盛知許還是沒說話,不過她起身準備換個位置。


    男人拉住她的胳膊,他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小姐姐,你是啞巴嗎?我會手語。”


    “別來煩我。”盛知許忽然開口,壓低聲音警告,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男人的胳膊。


    男人用力按著盛知許的肩膀,他伸開一隻手掌,“生什麽氣啊!是被男人拋棄失戀了嗎?我請你喝酒,一晚上,這個數。”


    “別碰我!”盛知許隨手拿起一個whiskey酒瓶,橫在她和男人中間。


    意澤剛剛進了酒吧的門,他撥開人群就往酒吧裏走。


    張秘書眼神犀利,很快就看到盛知許,“意律,太太在二樓!”


    意澤順著張秘書的目光看去。


    他看到盛知許手裏拿著一個酒瓶,而另一個男人的手還在她身上,拔腿就往二樓上跑。


    剛剛上了二樓樓梯,就聽到盛知許一聲慘叫,還有玻璃碎片掉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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