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征同聽到蘇夢雲已經死去的時候,身子忽然就佝僂下去……拖著殘腿走到一邊的床上坐下後,抬頭看著牆上的結婚照,眼裏就氳滿了淚水,雙手緊緊攥著褲子,卻也憋不住那兩行老淚流出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沒人疼她……這個苦命的人啊……”


    聽到父親的話,蔣震更覺自責。


    可是,那時候自己隻是個小孩,沒有對生活的理解,更沒有孝順的概念。反而因為傻娘給自己帶來的苦難,而心生埋怨。而今再回頭去想的時候,除了自責便是遺憾。


    “她怎麽死的?”蔣征同抹掉眼淚,看著不真實的兒子問。


    蔣震長得英俊逼人,穿得也幹幹淨淨,模樣好得沒人會相信他會是他蔣老漢的兒子。


    蔣震麵對父親這個問題的時候,難以啟齒。


    小時候不懂母親為何總是在蔣鵬的房間裏大叫,叫得放肆,也偶爾叫得快活。時而大笑,時而大哭,時而又仰躺在床頭,將頭耷拉在床沿上,雙目無神,傻傻流淚。


    那時不懂,可長大後才知道蔣鵬對生母做出了何種變態的折磨。


    “我記事兒的時候,是在漢江市的菜市場撿垃圾……再後來,我媽認識了一個姓蔣的男人,別人都叫他老蔣,我媽聽到那名字就跟著那人回了家。沒多少年就死了。那人是個扒手,後來又娶了個帶著閨女的老婆,我十五歲那年他酒後出了車禍,死了。那個女的一塊兒死了。”


    “漢江市……”蔣征同回憶著說:“我還去漢江找過你們,菜市場什麽的也去過……唉,都是命啊,沒見著你們娘倆。”


    這句話說完之後,小小的臥室裏便沒了聲音。


    沒有電視劇裏那種親人相見抱頭痛哭的場景,也沒有豪門親人相見後的利益之心,守著破舊的房屋,靜靜看著牆上那張年代久遠的結婚照。


    安靜的氛圍之下,一切都那麽離奇,卻又真實地發生在近在咫尺的周身。


    父子雖然第一次相見,但卻有種無法解釋的相似。


    兩人都是習慣隱藏內心熱烈的人,都是那種不善表達情感的人。


    雙雙坐在床沿上,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彼此連對視都在躲避,不是心虛,而是都擔心對方看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激動和不安。


    都在努力平複著這突如其來的情感衝擊,努力讓自己適應當下的真實……


    “你……”蔣征同忽然轉過頭問:“……結婚了嗎?”


    “沒。”


    “在昌平縣委工作?”蔣老漢露出期待的笑容問。


    “嗯……前段時間剛來。”蔣震笑著說。


    “你媽葬哪兒了?”


    “……”蔣震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也正常。”蔣征同說著,似是覺得給蔣震太大的壓力,趕忙又說:“死了就是死了……咱活著得繼續往前看……你,你中午吃飯了嗎?”


    “吃過了,你吃了嗎?”


    “我也吃了!誒,對了,給你叔打個電話!你回來了,這是大事兒,大事兒……”


    蔣征同說罷,趕忙拿起那破手機給他弟弟打了電話過去。


    蔣征同的弟弟蔣征明聽後,立刻就趕了過來。


    蔣征明明顯比哥哥蔣征同外向,情感外向、說話外向、眼淚也外向。一進門看到蔣震那像極了蔣征同的樣子,再想到哥哥這些年一個人生活的苦,哇的一聲就抱住了蔣震,哭著講述蔣征同這些年的遭遇。


    “你不知道這些年你爹遭的那些罪啊!他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你們啊!推著個破三輪一個鎮一個鎮地轉、一個縣一個縣地跑!整個漢東省都找遍了!他還是不死心啊……俺們勸他別找了,他就是不放棄,那年聽人家說南方振華縣有個精神病帶著個小女孩,你爹二話沒說買上車票就去找,結果不是。你爹回來後大病一場,差點兒救不回來!你說你咋才回來啊!你咋才回來啊!你爹真是想死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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