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茶色的虹膜像一汪清涼的春水,春風拂過水麵掀起淡淡的漣漪。


    羅茜的性格很安靜,她經曆過太多來自成年人的惡意,對這個世界有一種恨到極致的厭棄。


    很多時候,她的眼睛都是空洞麻木的,無論身邊的人有多熱鬧、門外的景色有多宜人,她不會被感染上半分情緒,好像她的世界安靜到隻剩下她一個人。


    羅茜在星羅居的存在感很低,低到女仆們經常會忘記家裏還有這麽一個人,她每天按部就班地練劍、學習、用餐,非必要不會多說一句話。


    恐怕隻有在看到羅薇的時候,她才會表現出一點她這個年齡段該有的孩子氣。


    為了一碗水端平,羅薇也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因為長期使用染發劑,羅茜的頭發不像羅曼那麽柔軟,摸起來有些幹枯發硬。


    原本她有一頭漂亮的紅褐色長發,可惜為了隱藏身份,不得不染成黑色。


    羅薇心疼道:“染發劑傷頭皮,以後也少用,頭頂掉色戴個帽子或頭巾就行了。”


    “好的,小姐。”羅茜聲音沙啞地回答。


    “小姐,我也想把頭發染成黑的,”羅曼擠了回來,揪著腦袋上亞麻棕的短發說,“我要染成跟您一樣的顏色!”


    羅薇:“不準。”


    這孩子怕不是提前到了叛逆期!


    看著羅曼那張如同月光精靈一樣的絕色臉龐,她苦口婆心地勸道:“染成黑發就跟你的眉毛顏色不一樣了,你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看的。”


    “真的嗎!”羅曼睜著一雙霧氣氤氳的桃花眼,笑起來眼睛彎得像月牙,“小姐也覺得我最好看嗎?”


    一旁被他擠走的羅茜差點沒忍住翻白眼,小姐什麽時候說他最好看了,就知道往自己臉上貼金!


    但讓羅茜失望的是,小姐居然沒有反駁他,還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對啊,你就是最好看的,所以不要染黑發了,染了就不好看了。”羅薇哄著他道。


    羅曼的性格跟羅茜不一樣,他從小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頭腦聰明有心機,看似開朗,實則圓滑。


    雖然在羅薇撿到他之前,他一直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但他沒有被人逼上過絕路,陌生人的惡意不像固定圈層中的熟人那樣,會羅織蛛網捕殺他。


    在缺乏食物的情況下,心靈的痛苦不值一提,他受的折磨主要在身體上,所以他不像羅茜那樣痛恨這個世界。


    心理強大的人不會抱怨世界,而是反思自己為什麽不夠強,就像羅曼。


    就算沒有羅薇,羅曼也能活下去,隻不過活得糟糕一點罷了,因此他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對同齡人的痛苦也有一種聰明人看笨蛋無法共情的漠然。


    這種驕傲又自信的孩子,一般都是吃軟不吃硬,教育他得順毛擼。


    這不,聽到羅薇的誇獎後,羅曼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好噠,那我不染啦!”


    “真乖!”羅薇又摸了摸他的頭,坐回石凳上,“之前交給你們負責的小朋友,培訓得怎麽樣了?”


    兩個月前,她讓羅曼招來了二十一個流浪兒,以及十四個假裝成流浪兒的窮人家的孩子。


    桑樹園竣工後,這三十五個兒童全都被送去了園內養雞喂鴨。


    羅曼和羅茜每隔幾天都會去一次桑樹園,這是羅薇的要求。


    那些孩子不僅生活習慣差,也不識字,她讓羅曼和羅茜定期去桑樹園抽檢他們的內務,並教他們算術和認字。


    這是一舉三得的辦法,一來能讓孩子們學點文化知識,二來能鍛煉羅曼和羅茜的領導能力,三來嘛……


    那群孩子最大的都有十二歲了,在這個時代已經是能結婚生子的年紀,最小的也有六歲,正是接受忠誠洗腦的黃金年齡段。


    青少年的思想最容易受到鼓動,他們樂於接受新事物,被成年人教育容易逆反,但讓同齡人去潛移默化他們,就容易得多。


    羅茜和羅曼都是“羅薇吹”,他們的感情真摯濃烈,最有感染力。


    而且羅曼還是流浪兒出身,站在那些孩子麵前就是行業標杆,也是行走的大餅,能督促那些孩子上進。


    據說習慣的養成二十一天就能初見成效,兩個月過去,不說脫胎換骨,他們也應該有所提升了。


    “他們有些笨,但學習很努力,現在隻會寫簡單的問候語和數字單詞,算術好一點,已經學會加減和十以內的乘法了。”


    羅曼以他自己為參照,得出了那些孩子有些笨但很努力的評價。


    不過在羅薇看來,兩個月的時間能學會這麽多知識,那些孩子已經很厲害了,學院裏到現在還有一小部分人不會算乘法呢。


    “他們有的聰明,有的反應慢一點,”羅茜給出的評價則更為中肯,“他們學習的時候很認真,也很遵守我們製定出的紀律。”


    “飯前洗手、取餐排隊、保持身體潔淨和臥室整潔,還有晨起練劍鍛煉身體,他們都做得很好,小雞小鴨也養得很健康。”


    聽得出來,在培訓這群孩子時,羅曼和羅茜做了分工,羅曼負責教授知識,羅茜負責生活管理。


    “很好,”羅薇表揚道,“你們沒有辜負我的囑托,將任務完成得很出色。”


    羅曼和羅茜挺起胸膛,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羅薇:“現在,我要交給你們第二個任務。”


    羅曼和羅茜立刻收起笑容,神情嚴肅:“小姐請吩咐!”


    “我的朋友遇到了麻煩,她的家族遭到了月神信徒的圍攻,如果要救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變成日神信徒,可他們不願意將最忠誠的信仰獻給日神。”


    羅薇看著兩個孩子,放慢語速:“你們說,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怎麽做呢?”


    兩人低下頭,垂眸深思。


    過了幾秒鍾,羅曼先開了口:“小姐,您是想讓月神信徒相信,您朋友的家人都成了日神信徒嗎?”


    “是。”羅薇點頭。


    羅曼說:“如果是這樣,那我們隻需要對日月尊神的信徒散布消息,就說您朋友的家族已經信仰了日神就行了。”


    這個孩子真的太聰明了,羅薇在心裏感歎,他在思考如何達成目的的同時,還先揣測出了她的意圖。


    不錯,他的辦法也正是她想的辦法。


    讓韋斯利伯爵信仰日神,就算他同意,心理上也很難立刻做到,向外麵的人宣布他信仰日神就簡單多了。


    隻是宣布,甚至不用他們真的相信。


    月神信徒肯定不會信,日神信徒也不一定會信。


    但隻要給他們營造出一種心理錯覺,讓他們互相覺得對方已經相信了,哥特城的這場戰爭就能消弭於無形。


    在傳播學上,這就叫做第三人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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