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士的心思都寫在臉上,羅薇瞥了他一眼,就大概猜得出他在想些什麽。


    當初她招攬特洛伊的時候,給他畫了一張圓圓的餅:要是他能幫自己從西原大陸撕下一塊土地,她就讓他成為霧國的公民。


    那個時候她還沒有銷毀生命之心,也沒有得罪日月尊神和愛神,當然不可能未卜先知,告訴他她的敵人是日月尊神啊!


    但信了她謊言的特洛伊恐怕隻會覺得,她騙了他,讓他從一個淺坑掉進了深坑,害他卷入神明戰爭,成了神戰的犧牲品。


    “怎麽,你後悔了?”羅薇看著特洛伊,“想收回你的信仰和忠誠?”


    特洛伊猛地抬頭,森綠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她:“我沒有!”


    他的眼神無辜又氣憤,明明他一句話都沒說,她又汙蔑他!


    羅薇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三秒,咳,好吧,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天色不早了,”她轉移話題道,“你盡快出發,去哥路城接韋斯利伯爵過來吧。”


    “是,殿下。”特洛伊戴好麵具,鬱悶地站起了身。


    羅薇走向書房門口:“回來的時候問問羅茜和羅曼,如果他們願意回來,就一並帶回來,對了,他們在那邊的表現怎麽樣?”


    特洛伊中肯地評價:“腕力不足、劍法淩亂。”


    羅薇拉開門道:“可渡鴉說他們很厲害,還殺了好幾個敵兵?”


    特洛伊落後她一步走出門,回答說:“如果砍七下才能砍斷敵人半條腿、導致敵人傷口過多血液流盡而死也算殺敵的話,那他們確實很厲害。”


    羅薇聽得不高興了:“小孩子敢上陣殺敵就不錯了,砍七下不也把敵人砍死了嗎,你就不能誇誇他們?”


    要不是因為特洛伊天天說他們進步慢,還說什麽真正的戰鬥才能使人突破,兩個乖巧可愛的小騎士怎麽會鬧著去哥路城?


    “小孩子?”特洛伊卻抓錯了關鍵詞,眼神迷惑地問,“哪裏有小孩子?”


    羅薇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我說的是羅曼和羅茜,讓你以後多鼓勵鼓勵他們。”


    “羅曼和羅茜不是小孩子,他們都是大人了,”特洛伊不解道,“而且他們的劍術那麽差,我也要鼓勵他們嗎?”


    羅薇冷笑:“羅曼才七歲,羅茜才九歲,你管他們叫大人?”


    特洛伊認真地說:“滿了七歲就是大人。”


    羅薇反問:“滿了七歲就是大人,那你們,你七歲的時候也上過戰場嗎?”


    特洛伊搖頭:“沒有,我七歲的時候被父親送到了一位騎士老爺家做侍童。”


    羅薇正要嘲諷他,又聽到他說:“那位騎士老爺的莊園挨著一片森林,經常有成群的灰狼闖進莊園咬死牲畜,冬天還有強盜進來搶奪食物和皮襖。”


    “我晚上要拿著劍跟他們戰鬥,天一亮就得去侍奉主人,上午跟隨夫人學習禮儀,下午還要為莊園服役,一天隻睡五個小時,可不像羅曼和羅茜,每天都睡八個小時那麽久。”


    羅薇原本想說的話一下子堵了回去,她皺眉問:“你不是貴族出身嗎,為什麽還過得這麽苦?”


    “苦嗎?”特洛伊不覺得,“雖然我家隻是沒落的小貴族,但也比平民好很多。”


    “我七歲之前沒幹過多少活兒,平民家的孩子三歲就要洗碗喂牲口,五歲就要下地種田,長大到七歲就要養家糊口了,他們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才能換來一兩塊麵包。”


    “其實能長到七歲也很不容易,很多孩子都長不大,五個孩子裏能活三個,就說明這家人的條件還不錯……”


    古代沒有兒童這個概念,這點羅薇在學校裏學過。


    在中世紀歐洲,年滿七歲的兒童被視為“縮小版的大人”,過著比成年人還要艱辛的生活,這些話她也從書上看到過。


    但真切地處於這個時代,聽到身邊的人理所當然、習以為常地說出些話,她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她以為隻有像霍爾格拉蒂絲他們那樣的非人類智慧種族,童年才會過得那麽淒慘,沒想到普通人的生活也比他們好不到哪兒去。


    她可能真的把羅曼和羅茜保護得太好了。


    身處於這樣的時代,如果他們進步太慢,生存的機會就會被別人搶走。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下樓梯,穿過客廳來到了花園的台階前。


    “殿下,我先走了。”


    特洛伊躍上獅鷲的後背,朝羅薇行禮。


    “去吧,一路順風。”


    羅薇輕輕點頭,目送他和獅鷲飛上天空,漸漸遠去。


    貝拉走過來詢問:“主人,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您還去桑樹園嗎?”


    “不去了,晚上家裏有客人拜訪,”羅薇想了一下,又吩咐道,“我回學院一趟,你讓廚房準備好晚宴。”


    “好的,主人。”


    離天黑還早,羅薇又坐著馬車趕回學院,到薔薇城堡一樓維娜的臥室門前,敲了敲她的房門。


    敲了好幾下,房間裏都沒人應聲,羅薇思考了兩秒,果斷返回學院門口,坐上馬車,讓伊夫駕著車去艾斯可瑞甜品屋。


    甜品屋離學院門口不遠,幾分鍾就到了。


    羅薇下車走進甜品屋,徑直上樓,果然在二樓就餐區抓到了正在吃小蛋糕的維娜。


    下午四點,正是喝下午茶的最佳時間,學院裏有不少貴族學生來這裏品嚐甜點、享受太陽西斜時的溫暖陽光。


    羅薇走到維娜桌邊,溫柔地問:“好吃嗎,親愛的維娜同學?”


    維娜嚇了一跳,抬起頭看到她,一口奶油卡進了嗓子:“咳、咳咳……”


    “喝點水。”羅薇把桌上的果汁往她手邊推了推。


    維娜沒敢喝,捂著嘴巴用口水把東西咽了下去,縮著脖子怯怯地問:“羅、羅薇小姐,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客氣?”羅薇詫異地問。


    維娜欲哭無淚,她敢不客氣嗎?


    羅薇第一次叫她維娜同學的時候,說她不是淑女,把她狠狠地羞辱了一頓,她回去趴到床上哭了一夜。


    羅薇第二次這麽叫她的時候,更狠,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差點把她掐死!


    受不了這樣的心理折磨,維娜眼一閉心一橫,梗著脖子道:“你到底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隻要不是讓我去死,我死也要幫你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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